第 18 章(1 / 2)

“你丫的多管閒事兒?”鷂子抓著紅葉領子的手給鬆開了,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新來的這人。

並不認識,年紀不大,但應該是已經上班了的人。

孫繼東有的時候會覺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有一段時間爸媽和身邊的人看到的他就是這樣的?有些事情,過了那個階段再去看,就會覺得難以回首。就像很久很久以後,毛思嘉和他說過的,這叫做‘黑曆史’。

...嗯,說的和毛思嘉很熟一樣,實際上兩人根本沒說過幾句話。非要說兩人有什麼原因可以多一點兒說話的機會,大概是兩家大人認識,以及他最小的弟弟和毛思嘉曾經是同事了。

這樣說或許會很奇怪,但孫繼東自己也覺得這件事很難說清楚...1980年的冬天,和往常沒有什麼差彆的夜裡,他再次失眠到天明。而這次,推開門見到的世界卻不同了,他來到了1967年,他剛剛因為一場群架進醫院的時候。

這場群架,他屬於被牽連的——他已經有兩三年時間不和那幫調皮孩子混了,沒什麼特殊的原因,就是覺得沒意思了。所以,他被砸了腦袋進醫院,這純屬運氣不好,是被殃及到的。

貿然遇到這樣的事,身為一個無神論者,應該有一個艱難接受的過程。幸好那段時間呆在醫院裡,大家照顧他傷了腦袋,很少打擾他,給了他這個時間。

出院之後,並不是說他就徹底想明白這件事了,而是另一件即將發生的事牽扯了他的注意力...他首先找到了他爸,參軍的事情他不乾了!不管怎樣,他得留在北京,一定得留在北京!

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並不是1968年才開始的,而是五十年代就有的事情,但大規模,甚至半強製性如此,確實是1968年以後的事情。而在此之前,像北京這樣大城市的青年,出路還是比較好的。

可以留城工作(隻不過能不能找到好工作,這就要看每個人的情況了...甚至有些人根本找不到工作),還有少數人能夠去參軍。至於上山下鄉,那屬於個人自由,願意去的會被全社會表揚,但選擇這條路的少之又少。

光榮是一回事,其中暗含的艱難又是另一回事了。遠離家人,難得回家,生活困難...這些都是客觀事實。

孫繼東在停課鬨革命之前,成為這場革命之前最後一屆順利畢業的高中生,本來是要去當兵的。曾經的他並不在意這件事,畢業之後就去當兵,他們家的男孩子從他大哥起,走這條路就成了慣例。

當時的他沒有考慮過未來做什麼,就是被推到了這條路上而已。反正對於他來說,走哪一條路都沒有區彆。

後來他才明白,綠色軍營很好,但他的未來並不在那裡...他是在1973年下定決心轉業回家的,又因為弟弟的關係認識了...思嘉。

這是遲到了六年的認識,如果他留在北京,他就能提前六年認識思嘉了。

而這一次遲到,遲到的不是六年,而是一生...

思嘉出了意外之後,他收到了弟弟送他的一箱書籍,都是思嘉葬禮後毛叔叔金阿姨(毛媽姓金)分送給思嘉的朋友的。思嘉喜歡書籍,不喜歡書籍被浪費,所以保留了其他遺物之後,兩位長輩就把書籍送了出去。

孫繼東不知道弟弟衛南是什麼時候看穿一切的,他也沒問,隻是在心裡感激衛南。沉甸甸的書籍壓在手上,就像他輕飄飄的魂兒可以再次留存在身體一樣——那段時間他反複那些書籍。

‘緣分是非常奇妙的東西,不能早一點兒,也不能晚一點兒。錯過了一點點兒,原本可能的眷侶,就會擦肩而過,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這段話是鋼筆字,落在一張書簽上,書簽則是夾在一部日文中。那部日文譯為《春琴抄》,思嘉應該在嘗試翻譯,已經翻譯一部分了,在原書留下了許許多多的標記。

孫繼東甚至不敢去碰那些還沒有暗淡失色的淺藍色鋼筆字,他分明感受到了命運這玩意兒有多操.蛋——它讓你生,你就不能死,它讓你死,你就不能生。

孫繼東並非是感情細膩的那種人,甚至在大家都對姑娘特彆感興趣的年紀裡,對此興趣缺缺。他當然也覺得漂亮姑娘是好看的,但並沒有和其中一個親密起來的想法,就是覺得麻煩。

但是,見到毛思嘉的那一天,他終於明白少年時代隨大溜看的那些裡的故事,並非是虛假的。

甚至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為什麼許許多多的故事裡,那麼多的人可以為愛情去死——因為從那之後他也可以了。

他可以為了毛思嘉去死。

書簽上的字就像是惡毒的嘲諷,他在告訴孫繼東,他曾經隻差一點點就可以趕在所有人之前愛上她了。那個時候她還不是任何人的女朋友,他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讓她靠近自己。

隻要他能做到,她身上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她能長長久久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