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2)

毛思嘉有的時候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有的時候又覺得時間過的很快。以前她覺得這段特殊年代會很難過去,但是現在一回頭,發現複課以來,一年的時光一眨眼就過去了。

眼睛再睜開,她已經是初二的學生了。

對此她對學校最深的感受,除了組織各種活動,大概就是臨近畢業的學生們為了分配問題殫精竭慮。

之前,老三屆的學生慢慢完成了分配,除非是已經找到工作的,不然絕大多數都要送到農村。因為這是第一批大規模上山下鄉,老三屆的學生中很有一批並不在意這種分配。

相比較而言,他們更多地感受到了一種使命感、一種時代的激情。上山下鄉,向貧下中農學習,知識青年與農民聯係緊密、親如一家...這是充滿了青年內心的想法。說實話,這些想法在之後的數年內隻會越來越少,當大革命的激情散去,大家的理智也會漸漸回歸,更多考慮更現實的東西。

事實上不用等太久了,68屆,也就是最近畢業的這一屆,分配工作之前就在做了。但是直到毛思嘉坐在初二的課堂上,依舊沒有完成相關分配工作。實際上大家的去處都已經定下來了,但有很多人藏著拖著,就是不願意深入農村。

大家都是首都長大的孩子,這個年代的生活條件不好,但也需要對比!對比農村,就像是生活在天堂了。真正感受到農村生活,也隻有學農時而已。而68屆才在初中呆了多久,一年都不到(就是初一那一年,複課以後的68屆根本沒有回歸校園),很多都沒有參加過學農,隻覺得農村辛苦,不想去。

至於參加過學農的就更不想去了,因為那一個月的學農生活可把人累的半死!

不過不管怎麼躲都是沒用的,分配了的人不可能在首都找到工作,甚至就連糧食關係都會轉出去!躲在城裡,先不說會不會被街道居委會發現,就算居委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恐怕也活不下去,最後隻能眼淚汪汪坐火車離開。

“我媽說務農很辛苦的...”於欣臉上的表情很糾結,既有點兒期待,又有點兒害怕。

她媽媽是小學教師,單位經常組織去農村參加農忙活動,對此感受倒是很深。

相對而言,毛思嘉對此就沒有什麼感覺了,這輩子她沒去過農村。至於更遙遠的過去,她倒是去過鄉村,但那是為了農家樂主題的活動,周五去,周天回,是大學社團的團建活動...

做的農活,與其說是乾活,不如說是玩耍。

“我不會做農活...”毛思嘉聲音很小,語氣中充滿了不確定。兩人之所以說起這個,是因為新學期開學之後一個月,十一國慶節後回學校,老師就宣布了他們要去順義縣學農的事情。

上學期學工,這學期學農,這其實是早就有心理準備的事情。但是真的事到臨頭,不少人還是覺得不安。

“我也不會。”於欣很實誠地看向小夥伴。

“我估計你們這些小孩兒都不怎麼會!”家裡毛媽聽毛思嘉說起這件事,當即嘲笑...其實她也不會這些,她小時候也是北京城裡的姑娘,家裡雖窮,也不用做農活啊!

倒是毛爸,剛從新疆回來,有一說一:“爸爸小時候是給地主家放牛的呢...”

憶苦思甜開始了,主要說明地主‘黃世仁’多麼王八蛋,以及田地裡的活兒有多辛苦。

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毛爸屬於沒什麼思想覺悟的那種人,雖然會拿以前的事憶苦思甜,卻沒有讓閨女接受貧下中農教育的想法。末了,最後道:“咬牙堅持,學農時間就一個月!將來小嘉中學畢業了,爸爸給你找好單位,絕對不會去農村的!”

這一點倒不是毛爸誇海口,主要是毛思嘉本來就是獨生子女。在分配的時候,獨生子女是有優待的,即使是青年集體上山下鄉的時代,獨生子女也能作為特例留在城裡。

這也是‘法不外乎人情’的真實寫照,人家一對夫妻,就這麼一個指望,這都給送到天邊,一年到頭見不著,也照顧不到家裡...確實有點兒不合適哦。

這也是毛思嘉一直沒想過將來要是上山下鄉了該怎麼辦的原因,她的問題隻在於將來去什麼單位上班。

毛媽雖然也不想要毛思嘉去農村吃苦,覺悟歸覺悟,自家閨女自家疼唄。但她不會像毛爸那樣說的直接,皺著眉頭就警告:“毛錚!跟孩子說什麼呢!”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毛媽就問毛思嘉:“去學農要帶什麼嗎?”

毛思嘉掰著手指頭:“和學工一樣,得交糧票和夥食費,就是交的多一些,得三十斤糧票...三十斤糧票,我一個月定例都沒那麼多呢!”

“不是...你這孩子不當家,連這個也不記得了?”毛媽一邊給毛思嘉找糧票,一邊提醒毛思嘉:“你現在都初二了!”

“初二?”毛思嘉愣了一下,然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糧食分配這種事,每個地區都不同。在首都,十三歲以前男女相同,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漸增加配給,到了十三歲時,男孩兒女孩兒的糧食定量大約是28.5斤。十三歲後根據性彆有不同,另外學年上升,配給也會上升。

初一的女生是29.5斤一個月,確實不足三十斤,但是現在毛思嘉都初二了,一個月糧食配給是30.5斤...剛剛好呢。

“除了糧票和夥食費,還要帶什麼嗎?”毛媽又問。

這帶的東西可就多了,毛思嘉隻能一樣一樣地列了一個單子。首先就是一床被褥,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夏天了,晚間肯定有點兒冷,不帶被子根本沒法住!

另外還有塑料布(鋪在被褥下防潮用,偶爾還可以做救急的雨披)、換洗衣物、方便勞動的鞋子、衛生用品...以上,除了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像是紅寶書之類的,也不能少!

紙筆更是要帶,要是不帶紙筆,怎麼將自己的心得體會寫下來,怎麼彙報自己的思想?

這是要在外麵生活一個月,所以毛思嘉的清單列的很詳細...最後打包的包裹也很可觀。不過,也不是每個人的包裹都有毛思嘉這麼大(雖然在她看來她已經儘量精簡了),這種事情很多還是看家庭條件和個人習慣的。

有些人的行李非常簡單,就是被褥打成背包,一套用於換洗的衣物,再加上吃飯的大搪瓷缸或者鋁飯盒。彆的東西對於他們來說就沒有了,一樣能在外麵生活一個月。

收拾行李的時候毛媽特意在毛思嘉的清單之外,給她塞了很多吃的進去。用桔子罐頭的玻璃瓶裝的醬菜就有兩三瓶,這是怕學農時夥食太差,這至少能用來下飯。

另外各種能夠充饑的點心就更彆說了,桃酥、江米條、雞蛋糕、薩其馬包了好大一包,總共該有三四斤的重量了。又把毛爸新疆買回來的各種堅果果脯,像是核桃仁、葡萄乾什麼的儘量給毛思嘉裝。

這還嫌不夠,又翻出家裡的糖盒子——毛家因為家庭條件優越,毛思嘉作為家裡唯一的孩子,雖喜歡吃糖,卻有節製,所以糖盒子常常是滿的。

糖盒子裡有蝦酥、巧克力、米老鼠奶糖三種糖果,毛媽看都沒看,一股腦全給倒進一個布袋子裡,一起給塞進了包裹裡。

說起來帶這麼多吃的其實是違反規定的,他們去學農本來就是為了吃苦,為了接受貧下中農教育,為了感受真正的農村生活。不僅僅是要務農,也是要好好體會農民伯伯們吃飯上的條件。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規定是規定,實際是實際。

很多學生都知道學農時吃的不太好,家長也會給帶些吃的過去。大家都這麼做的情況下,就沒辦法嚴格管住這一條了。毛媽給毛思嘉塞了這麼多吃的,不算出格,最多就是數量上比較誇張而已。

這樣的行李當然不算輕,好在這些行李也不需要學生自己運送,會被提前送上火車,送到他們學農的順義縣。至於他們自己,隻需要按時坐上火車,唱著歌兒去到目的地就可以——就像是秋遊一樣。

在送行李上火車的時候劉妮就怎麼看毛思嘉都不順眼,皺著眉頭找茬兒:“你這怎麼回事兒?這麼多東西?連臉盆也帶三個?你這是去學農的,還是去當嬌小姐的?你怎麼不帶個老媽子,好到時候伺候你?”

毛思嘉對於這種有事沒事找茬兒的真的是無話可說了,冷笑一聲:“帶三個臉盆都不行?臉盆分開用是講衛生!你自己習慣不好,還看不慣彆人好習慣?”

也不管劉妮是什麼反應,懟了人之後轉身就走,和於欣一起把兩人的行李送上火車。因為東西多了點兒,還送了兩次。中間倒是有男同學想要幫忙,都給毛思嘉給拒絕了。

本來她是不介意給這個年紀的男同學展示紳士風度和男子力的機會的,隻可惜這個時代太敏感了...真要是那樣,到時候又多的是風言風語。

送了行李上車,過一會兒火車就要開了。有的同學已經上了車,還有的同學則是在火車站跑來跑去,想要買點兒零食路上吃...這次要去順義縣學農的有五個班,人數還是挺多的。

於欣已經上火車給她和毛思嘉占位置了,毛思嘉則是在外麵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