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2)

“媽,那我去了啊?”郭佩佩回頭看了一眼家裡正嗑瓜子的一大家子,跺了跺腳,就掀開門簾子出門去了。

郭佩佩她大伯母就有些不懂了,轉過頭問妯娌:“佩佩這怎麼回事兒呢?是去拜年?怎麼不等家裡人一起走?”

郭佩佩她媽媽笑著抓了一把糖果給兒子,這才來得及回答:“佩佩她單位師父就今天在家,明個就去姥姥姥爺家過年了,這是人家家裡的傳統。所以佩佩才要今天抽空去一趟,放心吧,飯前肯定就回來了。”

聽這麼解釋,郭佩佩大伯母才點了點頭,忽然又像是想起來一樣,好奇地看向妯娌:“我好像聽佩佩說過她師父,特彆年輕,還比她小一歲呢...”

郭佩佩的媽媽其實也因為閨女師父年紀太小犯過嘀咕,但是當著彆人的麵不好說這些。更重要的是,在自家閨女這段時間的洗腦中,她的不少想法已經改變了。於是笑笑:“是笑了一歲,但人家先進的單位...再者說了,有本事就是有本事,不一定和年紀有關係。佩佩可說了,她這個師父每個月拿的津貼都是旅遊公司最高的那一批,快超過工資了!”

因為家裡出了個在旅遊公司上班的孩子,所以對於旅遊公司到底怎麼發工資及其他津貼福利之類,大家就都有了一個比較清楚的認識——這種事情一向是家長熱議的話題,就和幾十年後親戚朋友之間不免議論孩子做什麼工作,工資狀況怎樣是一個性質。

郭佩佩媽媽這麼一說,她大伯母難免咋舌:“真要是這樣,那工資不是比四十一吊五還多了不少?嘖嘖,人家這上班才多久...不一樣,真是不一樣!”

‘四十一吊五’是一個戲稱,因為舊社會的錢有個單叫‘吊’,所謂‘一吊錢’這種說法在古代裡很常見。這個時候走出舊社會其實也沒多久,很多人都喜歡沿用過去的一些說法。

四十一吊五,其實就是四十一塊五毛。當學徒工轉正成為一級工之後,又一年就能升為二級工。如果是國企的二級工,工資待遇就是四十一塊五毛錢,在此時可以說是高薪。

郭佩佩媽媽又笑了笑:“是厲害...關鍵是人熱心,要是人家是個清高的,帶佩佩這個徒弟就是個麵子情,那也不好,還不如一個沒什麼能耐的師父呢。佩佩和我說了,她師父待她好,給她補習英語。佩佩那個單位就是這樣,不會英語都拿不到多少津貼...他們的津貼又是特彆高的...”

“那是得尊敬一些。”大伯母磕著瓜子點點頭:“這有能耐的師父還不上趕著孝敬,那就是腦袋壞掉了!以前舊社會的時候,對教本事的師父是怎麼孝敬的?現在雖然是新社會了,但有些道理是不變的。像我家玉峰吧,他當初跟著廠子裡師父的時候,他師父就是五級鉗工!那才真是處處孝敬,連早上進廠擦臉的熱毛巾都幫著擰。他在家時是什麼人?醬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一個!如今怎麼著?最得他師父看重就是他,學的最多的也是他!”

這個時候的工人是有一個評級製度的,鉗工又是諸多工廠裡相對而言最講究技術的一個工種。按照級彆有八級,不過所謂的八級鉗工更像是一個傳說,在國家層麵也沒有多少!要是哪個廠子有這樣的大師,那估計都是頂級大國企,並且頂級大國企的一把手見到這樣的寶貝也得處處恭敬!

基本上來說,普通的國企廠子,五級工這種程度已經是非常厲害了,也沒幾個。他們帶出來的徒弟,這就好比江湖幫派中重要長老的弟子,一般的弟子是完全沒辦法比的。

郭佩佩可不知道家裡人已經議論起這些了,她隻是提著拜年的禮物,踩在雪裡,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出了胡同,爬上了公共汽車。這個時候北風忒利了,沒什麼人會選擇騎自行車拜年。

等到到了站,她又爬下車,走了一截路,這才進了毛思嘉家所在的胡同。和胡同口一個拿著炮仗玩兒的小孩兒打聽:“小朋友,你知道毛導遊是住哪個院兒的嗎?”

這個時候的人,對自己居住地區的街坊鄰居非常之了解。外人過來打聽的時候,隨便問個人也很少出現一問三不知的情況!

眼前這孩子大概十一二歲,歪頭看了看這個小姐姐,指了指一個院子:“我領你去!”

毛思嘉在胡同裡也算是‘名人’了,至少是存在感相對比較強的人。相比起其他人的職業,她的職業也是比較有辨識度的那種。不然說個‘張師傅’‘李乾事’‘趙老師’什麼的,很有可能出現撞名,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的情況。

‘導遊’什麼,一說不就知道了麼!這個胡同也就毛思嘉一個導遊了。說不定周圍數條胡同也隻有她一個...

孩子跨過院子門口的門檻,朝院子裡探了探頭,大聲喊:“思嘉姐,有人找你!”

然後就是一陣動靜,有個人從院兒裡胡搭亂建的房子邊上繞了出來。

郭佩佩一看是毛思嘉,連忙舉了舉手裡的點心匣子,歡快道:“師父,我來給你拜年了!”

毛思嘉笑了笑,從口袋裡拿了幾塊糖給帶人過來的小孩子:“去玩兒吧——你來的可真早,外麵可冷了,快和我進屋。”

這個時候正是年後,拜年的陸陸續續都有,所以各家都是進進出出,很熱鬨的樣子。有人就注意到了外麵的動靜,特彆是站在屋簷下麵取凍柿子的大媽,笑著問毛思嘉:“思嘉,這是你徒弟?你可真出息,這才上班多久啊,就能給人做師父了!”

語氣中是濃濃的好奇...現在大家的娛樂生活也比較貧乏,再加上很少有尊重私人空間、**的概念,八卦是凶猛的。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有的是人拿出來叨逼叨,更彆說是這種有點兒反常的事了。

毛思嘉沒有特彆解釋,隻是打馬虎眼:“也不是,就是領導安排的...說起來慚愧,我才工作多久,哪能教人家什麼...”

說話間已經把郭佩佩給領進門了。

留在外麵的大媽撇撇嘴,顯然並不覺得事情像毛思嘉說的那樣平淡,轉頭回到屋裡,就和滿屋子的親戚朋友說起了剛剛看到的事。

毛思嘉家裡也有來拜年的客人,剛剛走了一夥兒媽媽那邊的親戚,現在正在喝茶聊天的是爸爸這邊的同事。

看到毛思嘉竟然有徒弟來拜年,看著她長大的叔叔伯伯不免調侃毛爸:“毛錚,咱閨女可真是爭氣,這才多大,就掙上徒弟孝敬了!你當初有小錢孝敬,那是工作多少年後的事情了?”

‘小錢’是毛爸的第一個徒弟,如今也算是運輸公司的骨乾了。

毛思嘉可不會讓郭佩佩和一幫叔叔伯伯在外麵寒暄,大家都不是一輩兒的人,調侃玩笑也就算了,真要是聊天肯定聊不到一起去。便拉著郭佩佩進了自己的房間,又用搪瓷茶幾端來瓜子花生鬆子糖塊和茶水什麼的招待她。

郭佩佩站在房間裡一邊解圍巾,一邊打量這個房間,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人的私人空間...心裡非常羨慕。

她家就倆孩子,她和她弟,住房條件在街坊鄰居之間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好了。但她也沒有自己的房間...小時候她的床就放在客廳裡,這在這個時候是很常見的情況。後來弟弟稍微長大一點兒,也被挪出了爸媽的臥室,爸媽這才上心把客廳用薄木板隔斷。

這樣,至少有了一定的**空間。不過這個小空間不是她一個人的,得和她弟弟分享。

毛思嘉就不一樣了,有個完全單獨的空間,可以在家裡來了這麼多客人的時候單獨招待朋友。再看看房間裡的布置,在毛思嘉自己看來可以說是簡陋的安排,在同齡女孩眼裡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看著收拾地井井有條,處處都透露著精巧勁兒的屋子,鼻子裡有一股說不清什麼味道的香味兒,郭佩佩真的覺得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房間了...隻可惜,這個願望沒希望實現。

這個時候北京的房子彆提多稀罕了,人均居住麵積小的可憐。以她家的住房情況,是不可能換大一些的房子的...這個時候很多年輕人還正處於結婚都分不到房的階段呢!

毛思嘉把搪瓷茶幾擱在寫字台上讓郭佩佩隨便吃,郭佩佩也沒有客氣,這個時候大家過年都是這樣的。你到我家吃辛辛苦苦排隊買來的花生瓜子,我又到他家吃去,其實也沒什麼特彆的活動。

手上捧著熱乎乎的茶,郭佩佩和毛思嘉說著話,說話間目光停留在毛思嘉的大衣上,再也挪不開眼了。

這不是過年麼,毛思嘉就穿了一身新衣服。其中彆的不說,大衣是真的非常惹眼了。

這是一件純白色的羊絨大衣,羊絨在衣服表麵柔軟厚實,像是雲朵。領口則是人造革栽絨的領子,栽絨也同樣是白色的。另外,扣子是一種乳白色的有機玻璃扣子,半個圓球的樣子,同樣透著一股子精巧。

還有衣服的剪裁,其實是略帶了一點兒‘公主線’的。

其實這個時候在冬天的大衣上掐‘公主線’純屬多餘,因為首都的冬天多冷啊!裡頭不知道穿了多少層衣服,難免臃腫。罩上大衣,裡麵是鼓鼓囊囊的,公主線有個鬼用!

但這件大衣不太一樣,裡麵的內襯用的是兔子皮(毛爸今年跑了一趟東北,在一個當地老鄉的集市上看到的,都是獵戶自己打的,攢了不少呢!他全給買了下來。不隻是毛思嘉,毛爸毛媽今天也做了一件兔子皮為裡襯的外套。因為是穿在裡麵的,誰也瞧不見,所以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