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八章(1 / 2)

從大牢之中離開的宗瑒, 當然是去了聞鶴這裡。

聞鶴對岑雍隱瞞了真正刺客的衣著特征, 現在想起來連累被關押了這麼久的武館師傅們,也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

“現在牢裡情況如何, 我能去看看麼?”聞鶴托腮問道, 心想自己作為受害者之一,自己想要去看看也不能攔著她吧。

為了顯得更加真實,聞鶴還順嘴補了一句:“當麵看看他們, 沒準我能想起真正的刺客來也說不定。”

宗瑒:“……”那我還真怕你認出來了。

無奈,宗瑒隻能伸出手在聞鶴掌心寫道:“牢裡寒涼,傷好再去。”

等聞鶴右臂的箭傷完全好, 恐怕還得再過個把月, 等到那時候, 恐怕真凶早就查出來了。

聞鶴連忙搖頭, 非常積極:“我可以多穿點衣服。”

她的要求並不算過分,無奈,宗瑒隻能應下。

次日, 岑雍閒著無聊, 又來到了關押嫌犯的牢中閒逛。

牢裡關押著的留仙閣賓客已經審問過一遍又一遍,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岑雍坐在牢門外, 跳動著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竟然顯得有些陰森。

原本在牢中吵吵嚷嚷的百位武館師傅早就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喘。

岑雍撫摸了一下手中的軟鞭, 在思考要不要趁宗家那一大一小兩位將軍不在, 偷偷拎幾個嫌犯到錦衣署的私獄中嚴刑逼供。

他的目光從高大健壯的武館師傅身上轉到坐在角落裡的諸葛屏身上。

誰說挽得動如此沉重的弓箭一定就是體格強壯之人?

體型較為瘦削之人若經過專業訓練, 也不是拉不動弓吧?

岑雍皺眉思考,抬頭,目光放在諸葛屏與其他幾位他所懷疑之人身上,聲音冰冷:“去,將那三人帶到我私獄中去。”

“動作快一點。”等旁人來了他就做不了這樣的小動作了。

就在錦衣署幾位沉默的黑衣侍衛走上前,準備打開牢門將岑雍所指之人押出來之時,牢外忽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岑雍聽音識人,僅憑腳步聲也能夠聽出來者何人。

這有節奏的腳步聲,每一步的距離都分毫不差,必定就是那位宗小將軍無疑了。

這輕快地如同跳舞一般的腳步聲……怎麼聽怎麼都像蝶宮裡那位聞鶴公主呢?

前幾日死皮賴臉地去蝶宮之中向她詢問線索,這小姑娘不是一問三不知,看起來對此案漠不關心的樣子嗎?

現在她怎麼親自前來了?

岑雍抬眸,無聲示意自己的手下將人塞回牢中。

反正絕對不能讓宗家抓到他偷偷用私刑的小辮子,畢竟此案是他錦衣署與鎮國公府聯合查辦。

岑雍抖抖衣袖,站了起來,冷冰冰的臉上忽然擠出了笑容。

所以,當聞鶴與宗瑒來到這冰冷的大牢之中時,就看到了一副書記下鄉視察的樣子。

“怎麼樣,牢裡冷不冷?”

“改明兒我讓人送幾床被子來。”

“不要擔心不要慌,我們大乾朝秉公辦案,查明真凶後馬上送你們出去!”

岑雍隔著牢門與喜善來武館的師傅們一一握手,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聞鶴親眼見過岑雍因被審犯人一言有失,就直接出手了結他人性命,眼見到這一幕也簡直不敢相信。

宗瑒瞥了一眼岑雍,隻覺此人戲演太過。

那諸葛屏本已經打算接受命運,被岑雍拎到錦衣署私獄之中嚴刑拷打,沒想到自己人才剛被拽出來,就又被塞回去了。

而這位如同煞神一般的岑指揮使立馬變了個臉,竟開始笑眯眯地關心起嫌犯來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諸葛屏懵了。

就在他疑惑之時,就看到牢門外並排走來了一男一女。

這少年他認得,正是前幾日來牢中給他遞消息聲明要保他的宗瑒。

至於這姑娘……

諸葛屏藏在雜亂碎發的下的眼眸忽然瞪大。

因擔心聞鶴箭傷受牢中寒氣侵蝕,小鸞特意為聞鶴披了一件寶藍色的大氅。

其實小鸞覺得,如聞鶴這般清新出塵的樣貌,搭配淺色的衣飾會更適宜。

但聞鶴偏愛亮色或是偏深的顏色,奇怪的是,儘管是這樣濃烈成熟的色彩在她身上,倒也顯出些不一樣的風情。

聞鶴一張巴掌大的臉藏在大氅之中,唇色因傷的緣故有些蒼白,長睫忽閃,看起來也有幾分虛弱。

諸葛屏看著她的臉,隻覺萬分熟悉。

這……這分明就是前朝的聞袖公主啊……

諸葛屏幼時見過來諸葛府中拜訪的聞袖公主一麵,那時的他,看到這位盛傳的京中的第一美人,隻覺是仙人下凡。

不過,諸葛屏定睛一看,方回過神來,她長得雖如年輕時的聞袖公主一模一樣,但眼神確實不一樣的。

聞袖公主的眼中,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真爛漫,而這姑娘,眼神卻比聞袖要成熟許多,像一尾遊過塵世間的靈動遊魚。

她想必就是前幾日,被正式冊封為大乾朝異姓公主的聞鶴。

聞鶴的目光在牢中關押著的人中掠過,馬上就發現了坐在角落的諸葛屏。

他手臂上的銀環實在是給聞鶴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若不是被這銀環反射陽光晃了眼睛,聞鶴也無法發現這位在高處隱藏得極好的箭手。

不過,聞鶴知道岑雍正在偷偷觀察自己,她若對誰顯出特彆得關心來,想必岑雍就會對誰起懷疑。

聞鶴非常平均地看了牢中的每一個人一眼,便得到了岑雍的一聲冷哼。

“聞鶴小公主,您不是對此案並不關心麼?”岑雍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怎麼,今日舍得紆尊降貴,親自前來了?”

“不知看了這些人,您有沒有認出那刺客?”岑雍冷笑,諷刺道。

“我因這刺客,受了這麼重的傷,還不讓我來看看麼?”聞鶴瞥了一眼岑雍,氣鼓鼓地坐了下來,“錦衣署大名在外,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抓到真正的刺客?”

岑雍被他一嗆,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能夠認出這位刺客的關鍵線索全都是模糊的,他能找出來才怪。

他當然不知道,兩條關鍵線索,都被聞鶴與宗瑒兩人分彆隱瞞了下來。

聞鶴眼瞧著牢裡的這些武館師傅和百姓們,看起來也沒有很淒慘的樣子。

他們名義雖是嫌犯,但由於無辜者太多,有辦事嚴明的宗老將軍在,所以獄卒也不敢過多苛待他們。

畢竟那“喜善來”武館在京畿城中名聲甚廣,若是刁難裡麵的武館師傅,以後萬一被幾個壯漢拖到小巷子裡打一頓,哭都不知道去哪裡哭。

聞鶴放心了,不在因為自己隱瞞刺客線索而內疚,加上這獄中確實太冷,她覺得傷口有些絲絲發疼。

她抬頭對宗瑒說道:“我看著他們似乎也還好,不如現在回去了?”

宗瑒本就在擔心聞鶴真將諸葛屏給認出來,見她如此說,也便點頭,打算將聞鶴送回蝶宮之中。

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在聞鶴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一位被關在牢門裡的人猛地站了起來。

“我呸——一個奴顏婢膝的假公主罷了,也敢來牢裡假模假樣關心我們?”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朝聞鶴吐了一口唾沫,“不就傷了你一位假公主,就連累我們這麼多人被押入牢中!”

“現在你也好意思來牢中探望,惡不惡心呐你……本就不是金枝玉葉,偏要裝出副虛弱模樣,給誰看呢?”那男人越說越大聲,無辜在獄中被關押多日的怨恨全發泄了出來。

他話音剛落,宗瑒一柄暗金色長刀已隔著牢門,擦著他的脖頸而過,一絲血線從那男人的脖子上滲出。

“咳——你?!”男人瞪大眼睛,目光之中儘是驚懼。

聞鶴回頭,冷冷看了一眼那大放厥詞的男子一眼,眸光平靜得可怕。

岑雍也覺此人言語實在過分,一雙大掌伸進牢門將他的衣服領子拽起來,陰森森地說道:“瞧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你們也該慶幸,那日受傷的隻是這位公主,若傷著碰著了咱們皇上,你以為你們還能活到現在?”岑雍將此人往後一拋,忍不住因他的愚蠢冷笑出聲。

他這話說得不假,若那日真是皇帝受傷,恐怕留仙閣之中的所有人都活不了,膽敢刺殺當今聖上,這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有一絲一毫的牽連,都格殺勿論。

正是因為聞鶴攔下了那箭,這事才沒上升到如此嚴重的地步,牢中的人才能保住性命,靜待真相查明。

聞鶴將沾了汙穢的寶藍色大氅隨手脫下,露出嬌小瘦弱的身軀,右肩上的殷紅鮮血有些刺目。

“你這話說得沒錯。”聞鶴啟唇,冷靜地看著被岑雍拋到地上,脖頸處鮮血淋漓的無禮男子說道,“我這虛弱呢……倒還真是裝的。”

聞鶴伸手接過獄卒遞過來的鑰匙,打開牢門,竟直接走了進去。

地上男子掙紮著站起來,看到聞鶴這般嬌小的公主竟然敢親自走進牢門,竟想要出手拽住她的裙角。

“你配嗎?”聞鶴垂眸,看著這男子醜惡的麵容,抬腳狠狠踢了他一腳,“你罵我,我就算傷再重,踢你一腳的力氣還是有的。”

“好!”

“踢得好!”

“這腳完美!”

在一旁抱團圍觀的武館師傅們紛紛鼓掌,這人本就是一個仗著有點功夫就欺淩弱小的惡霸,他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沒想到今日,這惡霸竟如此沒有眼力見,連當朝的公主都敢辱罵,現在他這般境況,當真是快哉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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