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秋水被幾位裝著外邦服飾的衛兵不知從何處推了出來。
在溯溪岸拍賣會的隱蔽處, 衛兵一把扯開綁在秋水臉上的布條, 秋水瞪大眼, 掙脫他們的束縛, 朝秋衛奔過去。
“秋少主,這是您的人。”衛兵開口就是一連串的西方語言,跟在隊裡的翻譯蹩腳地轉述他們的話。
秋水一把撲進了自己大哥的懷裡, 抬眸, 星眸中盈滿淚水:“還有好多人……好多人都被抓走了。”
“哥,你要不要救他們,還有幾日,這些人的商船就要開走了,我們就沒有機會了。”秋水抹了一把眼淚, 開口說道。
但是秋衛搖了搖頭, 隻命人將秋水帶下休息:“我們……或許沒有這個能力。”
秋水看著秋衛說道:“哥,他們為什麼會放我回來, 你給了他們什麼東西?”
“不過是一些……金銀玉器罷了。”秋衛皺眉說道。
“將我運回西方, 可以換到更多的金銀珠寶。”秋水搖頭, “除非你能給他們更加誘人的東西。”
秋衛沒有再回答她,看著遠處被運走的,蓋著金絲絨蓋布的籠子, 終究還是開口說道:“來人, 帶秋水小姐下去休息。”
“是, 少主。”在澄幫之中, 秋衛的話就是聖旨, 站在一旁的手下們將秋水半拖半抱著送了回去。
“少主,您為何不回去?”秋衛的心腹手下見秋衛還是沒有動,站在原地,似乎在準備什麼的樣子。
“不回去了,叫上幫裡的兄弟,備馬。”秋衛站在海岸邊的澄幫堂口,戴上皮質手套,“去跟著那些人的車隊,伺機行動。”
“少主,您?!”手下大驚失色,“您想去救人?”
“我們人手不夠,但能救一個是一個吧。”秋衛一躍跳上馬匹,開口說道,“怎麼著這溯溪岸也是我澄幫的地界,總不能讓那些外邦人壓了風頭。”
“是。”澄幫的人齊聲應道。
而在另一邊的聞鶴坐在黑暗的籠子裡,正一支支地從自己的頭上摘下自己的發釵。
“這都這麼玩意啊,除了冊封大典我就沒戴過這麼重的東西了。”聞鶴皺著眉頭,將自己頭上的發釵抽下。
“都是純金的吧?”徐景拈起一枚蝴蝶發簪,接著絲絨布間漏下的光細細觀察。
“純金的也重。”聞鶴撇撇嘴,抱著膝蓋縮在籠子裡,“不知道從這裡到商船去,要多久,隻要我們能上船,嚴府尹那邊就能通過我鎖定走私人口的商船位置。”
“應當快了吧。”小鸞輕聲說道。
聞鶴聽到小鸞的聲音,這才想起來昨晚小鸞一次放到數位彪形大漢的壯舉來。
她開口問道:“小鸞,你這身功夫可不想一位宮中的普通宮女能有的。”
小鸞抿嘴不言,沒有說話。
倒是徐景靠在籠子上,伸展了長腿說道:“我知道。”
“你如何知道?”聞鶴與小鸞異口同聲地問道。
“小鸞昨夜與澄幫中人打鬥的時候,一掌拍擊到敵人的關節處,卸下手腕力量,是以巧破力的手法。”徐景開口,輕聲說道,“此招名為‘八脈手’,是鐘南派的看家本領。”
“鐘南派老掌門是隱世高人,已有多年未收弟子,僅在十年前收了一位弟子。”徐景在黑暗之中看了小鸞一眼,“是你吧?”
“是我。”小鸞點頭,聲音不卑不亢,“那又如何?”
“能夠跟在鶴公主身邊的人,自然是要有幾分本事的。”小鸞理直氣壯地說。
“那終南派十年內唯一收的弟子,出身卻很顯赫。”徐景收起自己的扇子,輕歎一口氣,“我也是沒想到,燕家居然會派你來。”
當聞鶴聽到“燕家”二字的時候,馬上愣住了。
這燕家,何止顯赫,那可是僅次於皇族徐家的皇親國戚。
因為當今皇後,就是燕家人。
燕家家主,皇後之父,官拜兩朝丞相,朝堂更替,他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卻從未變過。
皇後本名為燕紫,是燕家嫡長女,嫁與當朝皇帝,這燕家也成了皇親國戚。
“我如何能是燕家人?”小鸞笑道,“徐世子未免太高看我了,我隻是一個會點兒功夫的小女子罷了。”
“聞說當今皇後有一小妹,名喚燕橙,小她二十餘歲,自小不喜閨閣繡花,從小就不在京畿城中長大,被送往鐘南一帶。”徐景點點頭,“是你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鸞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默默地坐在一邊。
聞鶴見這籠子裡的氣氛有些緊張,連忙開口說道:“徐世子,這個身份還是不要亂猜為妙。”
“她要真是燕橙,按輩分那咱倆都得喊她一聲小姨,你瞧瞧,這不是虧了。”聞鶴拍了一下小鸞的肩膀,笑著說。
“無事,我隻是覺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徐景看了小鸞一眼,輕聲說道,“燕家能曆經兩朝而不倒,自有他們家的手段。”
“為人臣子,眼光很重要,良禽擇木而棲。”徐景輕輕搖著扇子,看著聞鶴說道。
聞鶴在黑暗中,咬了一下嘴唇,終究還是閉上眼說道:“快到了。”
她的意思是,快到走私商船了。
眼下的情況,誰有空去管小鸞的身份,當務之急是暗中潛入商船,想辦法救人逃出商船。
他們三人之所以膽敢在這個籠中討論這些話題,欺負的就是在外麵押送籠子的衛兵是商船上的西方人,根本聽不懂他們說話。
正如聞鶴所言,押送他們的車隊緩緩停了下來,而後關著他們的籠子被抬起來,送往船上。
聞鶴揉了一下手腕,已經準備好自己即將被送到關押俘虜的地方,然後想辦法救人。
沒想到籠子外傳來了對話聲。
是她熟悉的西方語言,聞鶴上一世學習了多國語言,籠子外那些人的對話她竟然也能聽懂大概。
雖然語法和具體用詞讀音與她在現代所學有所出入,但這語言確確實實來自西方尼德蘭帝國。
徐景與小鸞沒聽懂,聞鶴卻聽了個明明白白。
守在籠子外的衛兵所交談的話題,分明就是要把她單獨拎出來,關到其他的地方去。
“卡洛斯公爵說,要將其中穿白色衣服的東方女人單獨帶到他那裡去。”卡洛斯的公爵的近侍優雅地行了一禮,指了一下關著聞鶴的籠子,“另外兩個人,就關到關押這些東方人統一的地方去。”
“是。”一路押送的衛兵哪裡敢違抗,馬上答應。
聞鶴聽完他們的對話,馬上便想出了對策。
“徐世
子,小鸞,待會兒我或許會與你們分開,我們現在暫時沒有反抗,所以小鸞你先不要激動。”聞鶴冷靜地說,“你們會被一起關到他們擄走笪邑百姓的關押處,以小鸞的能力,帶領那些百姓逃走,應該很容易吧?”
“按照秋少主給我們的情報,這艘商船上有數百人,我猜想大部分的人手都去保護這艘船的主人了,關押百姓的地方戒備應當不會太森嚴。”聞鶴的語速很快,她捏了一下眉心,讓自己冷靜下來,“今晚之前,嚴府尹就會帶領軍隊和軍船包圍這艘商船,你們隻要在晚上之前,與外麵的人配合,將商船裡的百姓帶出去就好了。”
“那你呢?”小鸞與徐景異口同聲地問道,“他們要將你帶去哪裡?”
“反正死不了就是了。”聞鶴開口說道,語氣輕鬆。
“現在或許暫時安全,但若真的起了衝突,鶴公主,你怎麼辦?”小鸞皺著眉頭,滿臉焦急地看著聞鶴。
她話音未落,就感覺到自己的脖頸上傳來了冰涼的觸感。
聞鶴手中一把光澤黯淡的匕首正緊貼著小鸞的脖頸,她收起匕首,在小鸞耳邊輕聲問道:“我如此,難道還不能夠保護我自己嗎?”
小鸞是習武之人,五感何其敏銳,但卻被聞鶴在一瞬間近了身,將刀刃貼在身體上。
她學的是如何打敗敵人,而聞鶴不一樣,隻要她想,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身邊沒有防備的人,
但是……
小鸞看了一眼抱著雙膝縮在籠子一角的聞鶴,雙眸低垂,楚楚可憐。
誰又能對這樣的她,生起防備呢?
“好。”小鸞開口說道,“我會與徐世子一同將商船裡的百姓救出。”
“但是。”她看著聞鶴說道,“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會活。”
“我怎麼可能死呢。”聞鶴笑著看著小鸞和徐景,輕聲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蓋在籠子上的金絲絨布就被衛兵一把掀開。
聞鶴眯起眼睛,還未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明亮,她正想看一下這商船附近的景色的時候,一塊黑色的紗布就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帶下去。”侍從用尼德蘭語說道。
聞鶴任由黑色紗布蒙上自己的眼睛,被一人拉著在商船的甲板上走著。
海邊的風有些鹹,聞鶴輕輕呼吸了一口海上的空氣,強行抑製住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要冷靜……不能慌。
聞鶴一路走著,走進了船上的房間裡。
房間裡極其安靜,聞鶴感覺到自己腳下踩著的地毯似是羊毛質地,輕盈又柔軟。
她踮起腳,停了下來,心想終於到地方了。
蒙住眼的黑色紗布被摘下,聞鶴扭過頭,看著領著她過來的侍從,有些瘦小,但骨骼精乾,看起來身手很好。
而站在聞鶴麵前的,是兩位有著燦爛金色頭發的侍女,身姿窈窕,高眉深目,一看便是純血統的尼德蘭帝國人。
聞鶴狀似驚恐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裝模作樣地用本國語言開口說道:“這是哪裡,你們要做什麼?”
這句話,尼德蘭帝國商船上的人已經在抓來的無辜百姓口中聽了不下百遍,所以他們竟然能夠聽懂。
侍從朝她搖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問,然後帶上門走了出去。
聞鶴站在羊毛地毯上,看著麵前兩位腰肢盈盈一握的侍女,捂著胸口,帶著哭音說道:“你們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