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 何狷先生死在這裡, 會更好。”燕橙一字一頓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這個時候,何狷隻能回過頭,一雙狹長的眼眸緊緊盯著燕橙,竟沒能再說出來。
燕橙乾脆利落地將寶劍從何狷身體中抽出, 垂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鮮血噴湧而出,而她的劍上卻未沾鮮血。
燕橙將劍收回鞘中,跨過何狷的屍體,將房間的門打開。
在門外, 張太醫早已等候在外。
“張太醫,何狷先生病了,需要即刻回京畿城療養。”燕橙笑著看了張太醫一眼,輕聲說道。
張太醫行禮,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昏暗的房間中躺在地上的何狷身影, 點頭道:“是, 看何狷先生這個病,暫時是好不了了, 還是應當回京畿城中看病。”
燕橙點了點頭,微笑說道:“那麼皇上交代我們將聞鶴與宗瑒帶回京畿城的任務,怎麼辦?”
張太醫躬身, 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不知。”
燕橙明顯沒有在等待他的答案, 隻自己點了點頭道:“既然何狷先生已經生病了, 這任務便交給我, 等完成後,就準備回京畿城吧。”
張太醫點頭道:“是。”
燕橙舉步從房間內走出,環顧著這個落滿白雪的小院,輕聲開口說道:“那麼你先通知下去,明日便動身。”
——
“宗小將軍,你方才要與我說些什麼?”好不容易送走了岑雍,聞鶴這才坐直身子,看著宗瑒問道。
宗瑒略微皺眉,似乎正在措辭。
他伸手,在聞鶴掌心寫道:“何狷此時,應當已死。”
聞鶴伸出去的那隻手顫抖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何狷,他為什麼會死了?誰會殺他?”
按道理來說,朔方國的人根本不可能會讓何狷死在朔方國,因為何狷是彆國來使,將他殺死在自己國家境內,是非常有損聲望的行為。
“朔方國的人不會,但燕家會。”宗瑒搖搖頭,馬上寫道。
聞鶴一聽,表情變得有些嚴肅起來:“燕家……不是皇後的家族麼,他們為什麼要殺何狷?”
宗瑒站起身來,朝聞鶴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現在聞鶴已經找到自己的父親,乾朝的所有事情自然與她無關。
沒想到聞鶴自己托著腮,皺眉思考了起來。
“何狷這個人雖然討厭,但他的所有舉動,都是為了乾朝江山穩定,這一點是不用懷疑的。”聞鶴眯起眼,自言自語道。
“皇後娘娘與她的家族,在乾朝中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了,所以按道理來說,他們的目的,應當與何狷一樣,希望乾朝江山穩定才是。”聞鶴抬起頭來,看著宗瑒說道,“所以,兩個有著相同目的的人,為什麼會兵刃相向?”
宗瑒抬手,在聞鶴掌心寫道:“總有一個抱著不同目的的人。”
聞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亂:“何狷不可能,何狷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根本沒有家族勢力撐腰,他所有的行為都表明他就是為了乾朝江山穩定,所以有異心的人隻可能是燕家。”
“不對啊……”聞鶴瞪大眼睛,又想到了皇後的身份,“若乾朝江山穩定,皇後娘娘是受益最多的人,所以她為什麼會有異心呢?”
宗瑒看著聞鶴,搖了搖頭,表示他並不知曉此事。
聞鶴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站起身來,看著宗瑒說道:“所以現在,燕橙已經將何狷殺了?”
宗瑒看著日頭,推算了一下時間,點頭。
聞鶴頹然倒回椅子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燕橙為何要如此,乾朝要亂了嗎?”
她這句話說完,又想到了什麼,馬上摩拳擦掌說道:“所以朔方國可以借此機會大舉入侵乾朝了?”
宗瑒再次搖頭,否認了她的說法,在她掌心寫道:“不會亂。”
聞鶴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說道:“為何不會亂,燕家究竟想做什麼,你我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身份?”
宗瑒垂下眼睫,思考片刻,終究還是在她掌心慢慢寫道:“你我來到朔方國,本就在意料之外,燕家所做,不過順水推舟。”
“所以說,燕家其實已經圖謀已久,隻是因為你我來到了朔方國,所以他們將計劃提前?”聞鶴馬上便理解了他的意思,馬上應道。
宗瑒點頭,表示是如此。
“他們想做什麼?”聞鶴再次問道了一個核心的問題。
宗瑒隻知燕橙用劍語告訴他的其中殺死何狷的一部分計劃,其餘部分,他也無法得知,隻能再次搖頭。
聞鶴摸著下巴,將皇後與燕家在原書中的描寫再次梳理了一邊。
燕家,也曾經是前朝的名門望族,燕家家主更是兩朝宰相,皇後本人與她母親聞袖公主相交匪淺,情同姐妹,所以燕家的目的是否與前朝有關?
若是真的與前朝與聞袖公主有關,那麼這件事便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是否會與我母親有關?”聞鶴開口,輕聲問道。
宗瑒當然不知道燕家的計劃,所以他隻能沉默地搖了搖頭。
但她話音剛落,從院外的牆頭上便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回應聲:“是與你母親有關。”
燕橙笑吟吟地站在院子裡,看著聞鶴說道。
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來,先是朝宗瑒行了一禮說道:“那晚多謝宗小將軍配合,我才能用受傷放鬆何狷先生的警惕。”
宗瑒看了燕橙一眼,便移開了目光,點了點頭,算是答應她的話。
“那麼,聞鶴公主,你是否想要知道真相呢?”燕橙又看著聞鶴,輕聲說道。
聞鶴看著熟悉的燕橙的臉龐,覺得她的臉還是那麼親切。
“好,這事兒不告訴我不厚道吧?”聞鶴馬上坐下來,拉著燕橙坐了下來,還貼心地給她倒了一杯茶。
燕橙接過聞鶴倒過來的茶,搖晃了一下手中的茶水調侃道:“以前都是我為公主倒茶,現在我也有幸能喝到你給我倒的茶。”
聞鶴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要我早知道你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妹,我哪敢叫你幫我穿衣服啊。”
燕橙聽了她這句話,笑了起來:“我拜師學武的時候,身為弟子,還得伺候師父的日常起居呢,哪裡會管你是什麼世家大小姐。”
聞鶴聽了她的話,忽然笑著將目光轉向了宗瑒說道:“宗小將軍,你學武的時候,也是如此麼?”
宗瑒搖搖頭,正伸手在聞鶴掌心寫些什麼的時候,燕橙就已經先開了口:“他的功夫可都是宗曜老將軍手把手教的,哪裡需要受這委屈。”
燕橙這聲“宗曜老將軍”叫得極為親切熟稔,似乎燕家與宗曜關係也並不算惡劣。
但是以目前燕家的行為來看,他們與宗曜所持信念似乎背道而馳。
燕家與宗曜,真的關係這麼好嗎?
聞鶴聽到燕橙提到的這五個字,心中早已想了千百種可能,卻還是垂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將話題拉到了正道上:“燕橙姑娘,還是說正事吧,你們燕家,為何要殺何狷?”
何狷雖然這個人行事確實是不擇手段,但所做之事還是為了乾朝江山穩定。
燕橙捧著茶杯,看著坐在她對麵的聞鶴與宗瑒,開口緩聲說道:“說是可以說,隻是宗小將軍、聞鶴公主,還有兩位不該聽這件事的人,是否要將他們先請出去呢?”
她這話音剛落,從聞鶴身後不遠處的屏風後,便傳來了幾聲不正常的響動,還有竊竊私語聲。
“死孩子,一看你就是個不中用的,是不是就是你學藝不精,才害得我被發現?”朔方國皇帝窩在屏風後麵,壓低聲音開始甩鍋。
岑雍趴在屏風後麵,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鍋從天上來:“我們剛一進門,那宗小將軍就發現了,他沒出聲阻止,肯定就是默許我們聽了,該聽還是繼續聽,不要慌。”
聞鶴扭過頭看了一眼宗瑒說道:“他們哪時候來的?”
宗瑒抬手在她掌心寫道:“岑雍離開不久,便帶著皇上過來了。”
聞鶴麵露不解,似乎對此事並不知情:“我不知道他們來了。”
宗瑒似乎也有些驚訝,馬上寫道:“我誤以為你知情。”也便讓他們聽了。
聞鶴一拍腦袋:“你有自己的謀劃,我這不是幫著你瞞了下來嗎,這倒好,現在全都讓他們知道了。”
燕橙明顯沒有了解到目前的狀況,隻皺眉問道:“屏風後麵那兩人,聞鶴公主與宗小將軍認識嗎?”
聞鶴老臉一紅,一想到自家不靠譜的老爹還有便宜哥哥躲在屏風後後麵偷聽,就覺得丟臉。
她走上前去,拉開屏風說道:“認識,當然認識。”
燕橙指著屏風後麵的兩人,目瞪口呆:“岑雍殿下……還有……這……這是貴國的皇上?”
“是。”岑雍與朔方國皇帝兩人隻好走了出來,乖乖捧了一杯茶喝著,開口回答道。
燕橙看到他們兩人,原本有些柔和表情馬上變得冰冷:“我雖不知你們與朔方國是否達成了什麼協議,但我即將要說之事,是我大乾朝的私事。”
她這言下之意,就是說我們乾朝的秘密,你們幾個外人就不要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