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買花,其實林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買花順便,主要是為了提前去觀察一下“病號”的眼睛到底失明到了何種程度。
林溯的德濟堂與花滿樓的小樓在一條街上。德濟堂在東街中段,而小樓也在東街頭。也就八百餘步的距離。
出了門,林溯對向她打招呼地一一含笑回應。不長不短的一段路,竟走了半個時辰。
一路往前走著,林溯忽然緩了緩腳步,鼻翼微動。濃鬱的花香被微風帶到麵前,占據了所有嗅覺。
很香。
這味道不禁讓人……
“阿嘁!”林大夫打了個噴嚏。
——確實很(狠)香啊。
林溯掏出一方帕子,纖纖玉手拿著它捂在鼻前。一雙杏眸水霧朦朧的,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似的,抬頭去望三米開外的小樓。
她今天不會因為“買花”,就把嗅覺交代這兒了吧?
——來都來了,難道還要無功而返嗎?
林大夫捂著手帕深吸口氣,隨後把帕子收進袖子。端起身子,走到小樓前。
來到小樓門前,花香更為濃鬱。傳聞花滿樓的小樓是不鎖門的,實事也是如此。林溯現在門前輕飄飄的一撇,就能看到大片的姹紫嫣紅。
林溯停駐在門前,久久未曾踏上小樓前的一截台階。她需要適應一下環境。
也幸好花滿樓的小樓時常有人過來觀賞,不然林溯現在這裡久久不動,恐怕會引來異樣的目光。
半晌,林溯終於覺得花香味兒沒那麼濃了。她剛準備抬腳邁上台階,裡麵便在她有所動作之前,傳來一道男聲。
“姑娘,夏日日頭毒辣,若不嫌棄,不妨進來飲杯涼茶。”
這道聲音甚是悅耳,就像是清貴公子腰間環佩撞擊的叮當混合著山穀清泉流動的聲響。溫潤又清澈。仿佛夏日所帶來的炎熱,都被這聲音拂去了不少。
聞言,林溯微微一笑。抬步進了小樓。
而剛剛那道聲音的主人,則著了一身杏色衣衫,坐在小樓一樓的大廳中央。“見”林溯進來,他手上的動作也剛好完成。把手上新倒的涼茶放在自己對麵位置的桌麵上,朝林溯道了聲:“請。”
林溯依言上前坐在花滿樓對麵,無聲地打量他。
花滿樓應該是什麼樣子呢?或許許多人在見他之前都會想想許多與他相符的形容,但見到本人。之前所有美好的形容詞都想不起來了,隻得感歎一句:花滿樓,大抵就是這般模樣吧?
他的五官單看並不是最漂亮的,但放在一起,卻是意外的順眼,甚至是俊美。
他的肌膚是江南水鄉獨有的白皙柔潤,給他本就俊美如玉的長相更添了一分溫和。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品茶,嘴角含笑。溫和親善中自帶著名門仕子的清貴之氣。
當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林溯覺得,溫潤如玉這四個字,花滿樓把它詮釋的很完美。至於常被人形容溫潤如玉的自己?
大抵是前者是真,後者是假吧。
因為,玉的光芒是凜於內而非形於外的。花滿樓的溫潤親善,是從骨子裡透出來。至於林溯,她明白,自己連不露鋒芒,不事張揚,寵辱不驚,雍容自若,這一表層境界也隻勉強做到了一半而已。
林溯打量著花滿樓,後者神態自若,嘴角清淺的笑意未減,任其打量。
早在林溯站在門前時,花滿樓就發現了她。畢竟,滿樓的花香突然摻進來一絲淡淡的藥香,以花滿樓靈敏的鼻子,不想發現都難。
至於為何斷定林溯是“姑娘”而不是“公子”……那是他得獨門秘訣,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兩人相顧無言半晌,林溯似是才想起自己是來乾嘛的,猛的回神。
“ 素來聽聞花公子小樓的花為杭州之最。我新置了一處宅院,怎奈院中空空,毫無生機,遂來公子這裡求幾株花草。”
林溯打破沉默。自認說的不錯,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