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漪時揖回禮,這也是讓顧如意及其丫鬟更為“他”心折之處,他真的是一個世間難尋的“男人”。不貪財好/色,翩翩君子,對女子不以身份為忤,平等尊重。
顧如意請了他在四角亭奉茶,顧如意才說:“大人多日未來,是正值戶部秋稅入庫、吏部考核正忙?”
“趙季青”雖然是東宮官員,但是也要為太子參詳的,太子協助皇帝處理朝政,這兩項正是重中之重。
趙清漪也早知她怕是出身官宦人家,所以她這麼問,她也不以為奇。
趙清漪道:“總算是忙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大宴小宴卻是不少,三個猴子多勞你教導了。”
顧如意道:“非是小女推托,隻是……小女如此身份,便是教他們識幾個字,隻怕將來不利他們的前程。”
趙清漪笑:“四書五經你不是都會嗎?讓他們讀完也要好幾年了,其它的則要看閱曆和資質了。也不一定非要鑽到進士科去,你且放心。”
顧如意思索片刻,道:“小女隻怕並不能教導他們這麼久。”
趙清漪奇道:“怎麼,你要走嗎?”
顧如意見“他”如此問,可見在“他”心裡一直沒有把她當作自己的官奴姬妾,而是一個獨立自由的人。顧如意知道,如果自己有更好的去處,“他”一定不會強留,而是欣然成全。
這樣的君子,她還猶豫懷疑什麼呢?
顧如意站了起來,忽然跪倒,趙清漪微微吃驚:“如意姑娘這是乾什麼?不可如此。”
顧如意道:“趙大人,實不相瞞,小女本是前戶部左侍郎顧明之女顧婉。家父於永盛十三年以貪墨、通敵、私藏兵械入罪身亡,男子全部流放,女子充入賤籍。但是,家父冤枉!”
本朝律法還是相對寬容的,對士大夫格外寬容,但是顧明表麵上的罪太大了,他隻有死,沒有波及顧氏三代之外的族人。
趙清漪訝然:“顧明之女?”趙清漪對現在的朝上重臣還了解,前大臣卻是不熟。
趙清漪說:“你起來說話。”
顧如意這才站起身來,趙清漪看她梨花帶雨的,不禁心軟:“永盛十三年的事,我倒真不知道。你也處於閨中,又如何能知你父親冤不冤枉?”
顧如意道:“隻因為家父久無子嗣,自小將我當男兒教養,後來我弟弟才出生。當年弟弟還年幼,父親已發現戶部卷宗裡的端倪,永盛十三年,邊疆又起戰事,父親被任命押運糧草和兵械去邊疆,也有意調查清楚。交代我好生照看弟弟和體弱的母親。可是一去半年多也沒有消息。等到消息時,就是朝廷降罪,朝廷應該派人去追拿歸案,由三司審理,可是我聽人說家父當場畏罪自殺,我便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趙清漪道:“你不過十歲出頭,朝廷大事又能懂幾分,如何能斷言?”
顧如意驕傲地說:“我乃吳郡顧氏之後,便是到了本朝,祖上也是世宦之家。家父並非嫡支,但是吾曾祖、祖父都進士出身,曾祖二品告老,祖父也是三品,一直到了家父三代單傳。我家家資富饒卻清貴傳家,三代文臣,若說收收官場份例還能說得過去,但何至於通/敵?顧家的根在吳郡,家父履曆上做翰林、知府、郎中、侍郎,也從未去過西北,如何通/敵?”
趙清漪暗覺有理,不禁眯了眯眼睛,顧如意又說:“趙大人是君子,如意左右也無路了,便以性命相賭,若是趙大人不能幫我,我自去見家父,若是趙大人願助我,我此生來生都甘願為牛馬。”
趙清漪說:“這話言重了,若是你父親真的冤枉,我定然為他昭雪,倘若他並不冤枉,那我是無能為力。”
顧如意道:“趙大人,家父生前閱覽戶部卷宗時,發現了糧草、兵械支出可疑的地方,另摘錄了一本賬冊,不知可否為憑證?”
趙清漪道:“賬冊予我瞧瞧!”
顧如意道:“但是賬冊並不在我手上,是在相國寺的空性大師手上,家父生前皈依為居士,圓空大師正是家父的師父,此事外人不知。”
“怎麼會有此事?”
顧如意道:“趙大人有所不知,因為我顧家子嗣艱難,隻怕是福緣不厚,不單家父,祖父也是居士。家父離京前,母親身體不好,我與弟弟還年少,家父不放心交給我們。是以,他偷偷地告訴我,如果他有什麼不測,尋機找到空性大師將賬冊交至聖上手中,家父還有一線生機。”
相國寺乃是名刹,世宗、太宗和今上都去禮過佛,空性雖然不是主持,但是在相國寺中也受禮遇。
趙清漪道:“你父親既然有這個,為何當初不直接交給皇上?”
顧如意沉默了一會兒,說:“家父曾經將此事告知了當時的閣臣,此事沒有下文。”
趙清漪道:“哪位閣臣?”
顧如意心口砰砰直跳,忽低聲說:“樞密使,魏大人。”
趙清漪差點暈去,魏大人不就是太子的舅舅嗎?本朝樞密和兵部是分工的,樞密是指揮機構,樞密使又被稱為兵相和樞相,而兵部相當於總後。
趙清漪說:“如意姑娘可知魏大人是何人?”
顧如意說:“我自然知道,可是我願意相信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