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崎氣消了一些,罵道:“那皇家的規矩,你怎麼不聽呢?”
趙清漪說:“父皇,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從小習武,但是表麵上是養在閨中的淑女。師父每次都是這樣,他就說這一招可厲害了,你好好學,學得好,我便帶你出去玩,外麵可有意思了。久而久之,我就習慣了,有喜事或者過得悶時不溜出去玩,我就全身骨頭痛……”
郭永崎喃喃:“太子就這麼命苦,一個個都是什麼媳婦……”
趙清漪說:“父皇,我雖然有這毛病,但是我武功好呀,而且我不敢騙您。您要是實在覺得太子配我委屈了,我退回去當良媛,您給太子再定個太子妃也行。”
郭永崎罵道:“你當朝廷立太子妃是做生意還是唱戲呢?當個三天太子妃,又回去當兩天良媛?朕告訴你,要不是太子堅持,朕才不會立你!”
趙清漪戲精上身,嗚一聲哭了出來,又不依的樣子扯著郭延錦的袖子,郭延錦連忙接戲,一邊給她擦鼻血,一邊安慰:“婉妍,父皇也沒有怎麼罰你,以後那種地方就不去了。”
郭永崎看到這兩人的另一麵,活寶辣眼睛,罵道:“夠了!東西呢?”
趙清漪將匣子交上去,說:“這就是我昨天從相國寺空性大師那拿到的。顧如意,不,顧婉姑娘說這東西可以證明她父親是之死另有蹊蹺。我雖然不很明白朝政,但是聽顧姑娘說的東西覺得事關重大,隻怕助她告到順天府也沒有用,一切還得皇上定奪。”
還十七年前大戰時大軍雲集西北時糧草所需所耗和十年前彆的部隊調離後,西北軍糧消耗的數字對比,每次調糧的數字都記錄在冊。
郭永崎揀起一本賬冊,看到顧明記得一處,接連三年西北已經沒有大戰事,但是兵械需求連年增加。而他去過軍器監看過那些兵器,問過師傅那些兵械的耐損性能。
其實,作為皇帝,對於下麵的貪汙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但是看到這麼多的兵械差值,皇帝還是背後冒著冷汗。秦始皇都會“收天下之兵”,一隻強大的部隊擁有隱匿的兵械糧草是任何一個皇帝不能容忍的事。
郭永崎看到東西流向,直指忠勇侯,心底更深沉。其實忠勇侯不是清官,皇帝心底比誰都清楚,但水至清則無魚。十七年前,他登基也才四五年,西北就大亂,朝局不穩,當時還要防著當初與他爭位的藩王,又贏得朝局上下的敬服。
西北的勝利消息對他來說太重要了,所以當李業傳來前所未有的大捷時,就算他之前一再敗走,他也必須肯定這場大捷。況且,當時他於戰事也不熟,手中也沒有更好的人可用,隻有認可褒獎,這就是政/治。
後來,李業勢如破竹收回三州,戰場上的功勞比誰都大,還有他因為戰爭因公忘失,痛失愛妻愛子的名聲傳出來,他怎麼能不安撫?
郭永崎又轉想想,如果之前沒有發現前太子妃李氏的大罪,李氏沒有被廢,太子發現這個還會交給他嗎?
如果李業和太子都有心,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如此一想,看到雖然後宮規矩差一點,也貪玩胡鬨了一點,可是對他卻是忠心的趙清漪,又覺得她格外順眼了。
她發現了李氏對她下/毒,從而揭開了李氏在東宮所犯的罪惡,李氏被廢也是無意間把太子和李家割離,不然太子和李業若有異心,彼此勾聯,則太可怕了。
他忽又想:十年前,太子還沒有立太子妃,如果李家在西北有異心,也不能算在太子身上。就算是後來,李家也是把太子害慘了。
趙清漪見場麵凝重,陳述了她涉及的事實後,她就要告辭了。
郭永崎卻破例留下了她,她為難的看了郭延錦一眼,郭延錦也一臉淒哀的樣子。
郭永崎奇道:“怎麼了?”
郭延錦俊顏慘白,再看了自己媳婦一眼,忽然跪倒在地,泣聲道:“父皇,您……我不想當太子了,我有負您的期望和教導,我……您就放我和婉妍當一對富貴閒人,我怎麼都感激您、孝順您。”
趙清漪本想這時候讓他演獨角戲的,沒有想到郭永崎留下了她,她隻好跟著跪下,對不起膝蓋了。
郭永崎蹙眉,說:“你已重立太子妃,便是事關西北,也不關你的事,朕這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嗎?”
郭延錦道:“不是西北,是……父皇,您成全兒臣。”
郭永崎道:“到底怎麼回事?”
郭延錦哽咽著說不出來,趙清漪心想:她既然被皇帝留下,成全一下旺財的義名又如何?作為臣子,臟活不能嫌棄。
趙清漪道:“皇上,您彆逼太子了,此事儘了忠就不能全義。”
“全什麼義?”
趙清漪聲音顫抖,說:“我……我從顧婉那知道這件事告訴太子,這兩天他就沒有笑過,最好是不說。皇上,您彆見怪,我也說要不就不說了。可是太子說,他一人之身與大周社稷、父皇安危相比,那還是有什麼鴻毛泰山分彆。”
郭永崎也提高警惕,卻耐性說:“太子仁孝,朕自是明白。你且說,還有什麼事?”
“婉妍,我來說。” 郭延錦雙眼盈盈,孺慕看著皇帝,鎮定下來,強撐出儲君的風度似的,奏道:“此事隻怕還事關舅舅魏肅。”
“什麼?!”郭永崎放下賬冊,一拍桌案,目中冰寒,說:“你可有證據?”
趙清漪給自己加戲,說:“皇上,我聽顧婉說,當年顧明發現此中蹊蹺,也怕操之過急。顧明覺得要查到實處,將所有的主要涉事人都弄清楚。聽顧婉說他父親覺得……魏大人執掌樞密,軍中之事正可調度,又是皇上心腹臣子,便與魏大人商量,他以押運糧餉之名孤身去了西北調查,如果西北因而不太平,魏大人也要做好準備應對之法。顧明沒有密奏皇上之權,倘若上折子,必將通過多人之手,隻怕打草驚蛇。顧明行事也留了一手,這賬冊的事沒有提,當然也沒有給魏大人,而是偷偷放在空性大師那裡。萬一有什麼差池,還有一線生機。”
郭永崎表情陰晴不定,郭延錦就像是渾身力氣被抽乾了一樣,還是看到媳婦還在,得到一絲安慰。
“你們都起來。”
兩人相攜起身,郭永崎明白如果魏肅與此事相關,朝廷處置之後,對太子意味著什麼,看來太子自己也清楚。
太子的性子敦厚孝順,也不枉他疼愛一場。
郭永崎道:“此事真相未明,除了你們夫妻之外,任何人不得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