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延鎧覺得不良嫂子是把他往邪路上帶了,不知是羞是氣,俊臉跟煮熟的蝦一樣。
郭延鎧到底也不是蠢人,頭一回出京辦這樣的大差事才性子急了些,回味過來說:“你是想讓李業生出投靠我、賄賂我的心,從而不抗拒我們到西北宣撫,然後趁他鬆懈時再查出證據?”
“越王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你看咱們有六千將士呢。隻要兄弟你不拘小節,咱們基本上就能好好的進入夏州,來個出奇不意。”
郭延鎧凝重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嫂子,這事……我也未必做得了……”
“不要怕,有事兒,嫂子給你兜著。以後要是真的墮落下去,嫂子想辦法給你撈回來。”
郭延鎧仰頭三十八度角看看天空,長歎一口氣,忘記嫂子是女人就好了。
又過三天,才到了長安府,這也走完一半路了,中央力量薄弱下去,而不少西域的商販都彙在這裡。
就有地方官招待安撫使英郡王和副使趙季青帶領的大軍,大軍在城外紮營,就有布政使和長安節度使以下文武官員來拜見。郭延鎧是龍子,大禮過後,地方官設下行轅,還要宴款待。
大軍紮營在城外不動,而郭延鎧、趙季青卻在親兵的護衛下去欽差行轅入住了。
宴上郭延鎧喝得有點頭暈,趙季青則連連誇讚長安也貨通西域,竟是比她想的要繁華得多,又說前前朝故都氣象不同凡響雲雲。
主桌上的官員敬了郭延鎧後,再敬了這位年輕卻官運亨通的小子,他們並不太知道趙季青的底細,隻早打聽說是禦前侍衛出身,武藝高強,深受皇帝寵信。
趙清漪還是覺得郭延鎧的太年輕了,戲不太行,遠不及郭旺財。
於是趙清漪又一臉官場上得意人的模樣,看看滿桌珍饈,賤賤一笑,說:“哎喲,這麼一桌席麵,可得兩百多兩銀子呢,熊掌也就罷了,這西北之地還有新鮮的鮑魚和純正的紹興花雕,真是妙極了!看來諸位大人也是財運亨通呀!”
布政使賈寧和知府崔紹都不禁互看一眼,他們都是文官,在同一片地方為政當然有所交往。就算不是巨奸大惡,但是古代當官有幾個是真正清廉的,不滑頭一些,很難混下去。
賈寧道:“王爺和趙大人見笑了。下官等人也多是進士出身,得天子恩科進仕途。早年在翰林院時就見聖天子勤儉,下官等人平日哪敢如此奢華。下官承蒙聖恩在此為天子牧守一方,王爺屈尊駕臨,又識得趙大人如此忠勇無雙的青年才俊,下官等人如何能簡慢了?待到王爺和趙大人離去,下官等要謹守本份,起居用度就歸於節儉了。”
趙清漪聽到“忠勇”二字,不禁想到了“忠勇侯”,暗想:你這可不是要咒我跟李業一樣嗎?誰和他一樣了。
趙清漪賤賤地哈哈大笑,手指敲了敲桌子,說:“你們的忠心,王爺和我也是看到了。要說誰不是當著大周皇上的官呢,因為皇上英明神武才有了這太平盛世的。隻不過這百姓得沐太平,咱們當官的也得……活得……有意思些,是不是?”
賈寧眼睛飛快掃過其他官員,大家彼此了然。而一旁初出茅廬的郭延鎧不禁對這麼賤的貪官模樣的嫂子也是不忍猝睹。他雖是宮裡長大,看過嘴臉比一般人多,但是他畢竟年少,大多數時間在學文習武,沒有這樣實踐過。
賈寧微笑道:“趙大人言之有理呀!”
趙清漪笑著說:“這大周天下可多虧皇上治國有方,但是皇上也有皇上的煩惱。我從前在皇上身邊當禦台四品帶刀侍衛,就聽皇上偶爾也有感慨。這大周疆域這麼大,需要的官員這麼多,這些官員裡對皇上和大周有忠有奸。我出京之前,皇上就召見我,問我說:‘子淨哪,你可知朕為何讓你當這宣撫副使呀?這天下太大了,官員太多了,朕在京都也看不清楚個忠奸。你呀,就出京去,一路上看看,哪些官員是對朕忠心的,哪些是欺君罔上的。’”
賈寧以下的地方官聽趙清漪說起皇上聖訓,無不恭恭謹謹豎起耳朵聆聽,聽到這裡,不少人抹了抹額邊的汗。
趙清漪又說:“我當時對皇上說:‘皇上光被遐荒,江山萬代!微臣出京後一定仔仔細細瞧個徹徹底底!’這事兒,八王爺當時也在場,八王爺也是文武雙全,以此年紀統領千軍萬馬在皇子中也是獨一份了。不過,皇上知你沒出過京,辨忠奸這事兒,也怕你生疏,這才倚重我,你可不要放心裡去。”
郭延鎧幸好本就喝得俊臉通紅了,不然真的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了。
這坑貨、流氓、貪官居然敢當眾編排父皇,還得他一起給兜著這事兒!太子哥哥是怎麼與她度過幾百個日夜的?居然沒有被她氣死!
郭延鎧道:“我豈能不知,你我齊心辦差就是。”
趙清漪看他確實不擅長這個戲,於是笑笑,說:“忠奸當然是要辨的,你們對朝廷的忠心,我看還是有的吧,嗬嗬……嗯,你們中間誰是能臣、誰是庸官,還不是一張嘴巴的事嗎?哈哈!”
其實何止能臣庸官是一張嘴的事,忠奸何嘗不是,人家是在他們的筵席上不明說他們不忠,其實意思是:忠奸庸能全憑這少年得誌的人說,隻要他在皇上麵前嘴巴一歪,寒窗苦讀出來的前程就全毀了。而朝中他們也未見有什麼靠山扛得住眼前這皇帝寵愛的兒子和大臣。
賈寧暗自忍著,心想:我十年寒窗,進士出身,三十年才爬到這個位置。你一個武人,因為在皇上跟前當侍衛,懂得溜須拍馬,竟然深受皇上寵信,這年輕的王爺也是與你交好。你還當上宣撫副使在我麵前揚威索賄!
雖然他也早就準備,但是見趙季青這麼年輕的武官,還想拿捏他,難免有點氣惱。而看情景,原來準備的隻怕還是不夠的。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暗想:朝中無人莫做官,還是不講究了。也許這是八王爺的意思呢?聽說他也即將分府了,這裡需要的銀子絕對不少。
長安節度使吳勝是武將,最忌忠奸二字,先忍不住說:“王爺,趙大人,我們深受皇恩,自然是對皇上和大周忠心耿耿。隻不過朝中也難免有小人作祟,我等還要王爺和趙大人辛苦周旋了。我等定然感激不儘。”
賈寧忙也接著說:“吳將軍說的也正是下官要說的,以後要多仰仗王爺和趙大人了。長安雖不及京裡繁華,但也產些土儀,到時也就請王爺和趙大人圖個新鮮兒,不要笑話。”
“好說,好說,我最喜歡土儀了!就說這永興軍路南麵不是盛產銀礦嗎?可不要見識見識?”
賈寧等官員也隻賠笑,不過在官場上倒也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貪婪成性的人。
隻郭延鎧太年輕,暗道:太不要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