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不是蠢人,這時明白了,說:“父皇寧願做這樣的事,也要保下太子。就算魏家出事,也要千方百計護著他。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這麼偏心,誠王沒有說出口。想想之前借顧如意暗算太子,那幾個兄弟都慘招父皇打臉。原本之前父皇派了幾位成年皇子出京去巡鹽的巡鹽,巡察河道的巡察河道,還有巡案探訪民情的,誠王還以為他們是因為那件事被父皇懲罰。
原來,父皇是要將他們全調開才能提拔“趙季青”,以防讓針對太子的兄弟們把這件事能捅破,壞了西北之謀。
吳涯此時大仇因為趙清漪所謀而得報,原本對太子的遷怒散了七八分。
見到有趙清漪這樣的奇才輔佐、皇帝偏寵的太子,他所幻想的皇帝疑心太子,諸王爭位,誠王漁利的攻略越發沒有譜了。
當年劉玄德桃園結義,有了三分天下的資本,可是誠王現在難有資本打破這一切了。他在登基前能用的人本不多,現在全都失控。
範子良已經投效了趙季青,而姚榮也與她交好,除非是錦上添花的時候,要他們背離聖上和太子擁立誠王,他已然沒有這股誌氣。
趙季青讓他們服氣,然後潛移默化改變了他們的思想。
臘月封筆之前,吳涯向誠王請辭,誠王極力挽留不得,吳涯自陳已無力為他效力的了,拜彆時勸他:“王爺與太子一時瑜亮,是我之過,我不及太子妃。王爺今後保重,若為賢王,也是一生富貴。”
範子良並不清楚地明白誠王的野心,時機還沒有到,他就算猜到,他也沒有點明。
而吳涯卻是清清楚楚的,誠王隻怕除了房裡的事之外都會和他說,此時吳涯要走,他不禁目中閃過殺機。
但仍然先放了他走,原想派人跟蹤,好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覺地截殺,但是吳涯哪裡會猜不中他的心思,並沒有去外地,更不投客店。
他去了相國寺見空性,聲稱想要剃度入佛門。
空性微微一笑:“你可有兒子?”
吳涯說:“尚未成親,哪裡來的兒子?入佛門還要有兒子嗎?”一想吳家滿門隻有他了,真的絕後了可對得起列祖列宗。
空性微微一笑,招來小沙彌,說:“老衲還想讓這徒弟還俗去呢,缺個人照料他,你可願幫老衲這個忙?”
吳涯道:“不瞞師叔,我此時也自身難保,豈不誤了他?”
空性道:“身家性命的事,他卻不愁了,你讓他保護你吧。”
吳涯:“……”
空性笑道:“他是顧婉的弟弟。”
吳涯心中一跳,彆人不知顧婉是誰,他卻是遇上了趙清漪來拿顧明的賬冊的,正是那顧如意。
小沙彌笑道:“我姐姐可漂亮了,你要是爭氣一點,我就勸姐姐嫁給你。唉,總不能讓我姐姐一心想著嫁趙師叔祖吧,趙師叔祖可是女人呀!”
吳涯:“你說的趙師叔祖是……”
小沙彌說:“就是玄貞派的師叔,新擢右神衛軍上將軍銜副都統趙季青大人,或者,你可以叫她太子妃娘娘!”
吳涯絕倒,繞來繞去,居然要他最後落入那女魔星的手中嗎?誰亂定的輩份!
小沙彌還俗,恢複名字顧靖,與顧婉相認,並拿著顧明生前做的賬冊去刑部申冤,陳明他不可能是貪汙畏罪自儘,而是因為早前發現李業的秘密在西北被滅口。
因為涉及罪臣李業,刑部向皇帝彙報。
皇帝指令三司徹查顧明之死是否有冤情,三司的人也明白皇帝是允許顧明翻案了。
顧明當年的冤情涉及了貪汙,但是同一筆銀錢,既然已經證實是李業貪的,顧明留下的賬冊和戶部的存檔都對得上,他就是清白的。
於是三司宣布顧明無罪,而顧婉去除官奴之籍,顧靖也能還俗為民。
顧婉卻在此案宣判之後,又向堂上舉報:當日西北賬目不對,顧明押運糧餉去西北之前去向魏大人商量過,讓他注意西北動向,西北每年的用度很有問題。但是一直到她父親死得不明不白,被蓋上畏罪自儘的汙名,魏大人為何不為她父親陳清。
三司官員這才不禁嚇了一跳,心思急轉:李業的案子早就定了,為顧明翻案也是順水推舟之事。同一筆錢不可能是兩撥人貪的,必然一真一假。但是涉及魏家卻不好辦了。
大理寺卿道:“顧婉,令尊能翻案你有證據,與朝廷的證據也對得上。但是你說魏大人知情,可是空口無憑,誣告朝廷命官可是流放大罪。”
顧婉說:“我沒有要告他,我隻是告訴你這件事,你們奏不奏呈皇上是你們的事。我父親於永盛十一年何八月十九日下衙後大約是酉時四刻日去了魏大人府上一直呆到戌時初。他去魏家的路上遇上過當時的禦史中丞曹希、禦史孫叔惠兩位大人,並和他們說過有事正要去請教魏大人。父親是從魏家東儀門進的,為他開門的是魏府小廝魏平,引他到魏家花廳,上的是兩浙路臨安來的貢茶。魏大人當時剛剛下衙,換了便服,穿的是宮製的醬紫色蘇錦袍子,當時魏大人還因為淮南路和荊湖南路的更戍大事忙得很。家父因為沒有奏折直達聖聽之權,隻怕奏折到了尚書省被人看了打草驚蛇,才一邊找了魏大人告密,家父當初負責押運糧餉去西北,也有魏大人推薦之功。這些事是家父去西北之前叮囑我要記住的,我當年不過十歲,哪懂朝廷大事,家父的每一個字我都死記下來。以防萬一出事,可保顧家一線生機。今日冒死舉報此事,本不為私。不管怎麼說,魏大人不可能是殺害家父之人。逝者已矣,家父能沉冤得雪,臣女對諸位大人感激不儘。”
說著,顧婉帶著還是光頭的顧靖叩首後離開,留下諸位官員麵麵相覷。
這隻告訴,不告官的方法當然也是趙清漪教的,以民告官先要受杖刑,他們怕是受不住。有時候,時非曲直要到公堂上才痛快,有時候卻是不需要的。
顧明肯定找過魏肅,但是以顧婉和顧靖現在的身份要告他,一定是兩敗俱傷,甚至姓顧的先死。可是不告的話,有此描生描色的描述,三司官員哪裡不稟報皇上?
就算起引起朝廷和民間的流言,也夠讓魏肅麻煩不清了,比如南宋時朱熹的政敵說他納尼為妾還扒灰兒媳,這事一定也沒有在公堂上辨清的,可朱熹也辯解不清的。當然這中間也有他的政敵蜂擁而上的原因,他也隨之被罷黜了。
魏肅當然也有政敵,甚至有人會看皇帝的意思行事。而皇帝就算不要他死為了自己的權利也會借此敲打他。
顧婉和顧靖乘車由九四、九五護著回到郊外的彆莊,卻見扮作趙季青的趙清漪和吳涯正在下棋。吳涯被空性安排陪顧靖來此避難,他也覺天下之大,沒有更好的去處。誠王,隻能對不起他了。
趙清漪年紀小不要臉執黑子,棋盤上正將白子緊緊縛住,一見他們回來,笑道:“回來了,順利嗎?”
顧靖笑著說:“自然是順利的,隻不過師叔祖教的辦法,是不是挺無賴的?”
趙清漪丟了棋子,衝他招了招手,顧靖走了過去。
趙清漪摸了摸他的光頭,說:“師叔祖讓人給你做了蹄膀,想不想吃?”
“阿咪陀佛,善哉善哉,師叔祖你又殺生了。”顧靖歎道。
趙清漪微微一笑:“全給九五他們吧,初六,給他準備一碗青菜和黍米飯。”
“師叔祖饒了我吧!我去吃蹄膀了!”
趙清漪還是在傍晚趕回了城,顧婉癡癡地站在門口望著,眼眶不禁濕了。
顧靖正捧著一個蹄膀吃著,走了過來,說:“姐,彆看了,你是嫁不了師叔祖的,輩份也不對,是吧?”
“誰,誰想嫁她了,我……我隻是無以為報。”說著卻忍不住落下淚來,趙季青竟然是個女子!她本就知道自己身份配不上他,可是為何要這麼殘忍,想都不能想?
顧靖說:“那就好。姐,我也是一家之主,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正想給你覓個夫君。你覺得吳大哥怎麼樣?”
“胡鬨。”
“雖然沒有師叔祖年輕、英俊、位高、權重、武藝高強、無賴、流氓、輩份高,但是勝在老實呀!”
顧婉又羞又惱:“你怎麼知道他老實?”
老實人吳涯正捧著蹄膀出來,聽了這個之後,心靈受了點傷,轉頭就走。
他有這麼差嗎?
顧家前塵與他吳家相似,門當戶對,姑娘才貌雙全,雖然曾落難卻也清白,他漂泊十幾年,有機會也想有個家。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該能上新單元了。
寫著寫著,就那麼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