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上朝一回,坐在龍椅上的穆頤臉色沉沉地站了起來,俯視著底下的百官,“此事乃是朕同意的,爾等還有什麼異議。”
他目光冷厲,掃過一圈,看的每個人都不敢直視,“還有,是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膽子,敢對公主大放厥詞,敢指責當朝監國公主。”
一年青官員麵色微紅,情緒激烈,似是一腔熱血,“朝政大事自有天子和朝臣商議,監國重任,何須托付一後宮女子身上。此事關乎北殷社稷,臣等不能不說。”
朝堂這些官員在雍都享受著榮華富貴,對國家大事指手畫腳,每日為爭權奪利互相攻訐。而他的皇妹卻要為北殷社稷忍辱負重苦心孤詣近十年。
天子冷笑連連,覺得這些人個個麵目可憎醜陋到了極點,眸中閃過狠厲殺意。
“既然你一心想要忠君報國,朕就給你這個機會。”
天子穆頤神色冷漠道,“傳令下去,革除官職,發配邊疆充軍,望你不要辜負朕的期望,以死報國。”
此言一出,朝堂大殿之內頓時寂靜無聲,
天子金口玉言,這句話等同是決定了他的命運。那年青官員瞬間癱軟坐在了地上,最後還是被甲士拖了下去。
殷太後攝政,天子不曾強硬過半分,倒是華翎公主監國,他竟然全力支持,還為她撐腰直接懟起了百官。穆頤將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也避免了華翎完全被推上風頭浪尖,事後言官上的也多是彈劾天子穆頤的折子。
事實上,殷太後命華翎監國的旨意,穆頤壓根不知道,但這並不影響他對百官指責議論華翎的憤怒。
不僅將那個膽敢輕蔑公主的官員發配充軍,甚至下的旨意中還將其三族囊括在內,男子無論年紀悉數流放充軍,女子貶為賤籍,沒入官妓。
蕭函知道此事後,忽然覺得要是沒有殷太後在,穆頤很有走暴虐昏君的潛質啊。
同時,蕭函還讓人攔下了這道旨意,穆頤將那官員流放充軍是為她出氣,蕭函也沒什麼異議,縱然是被推出來的愣頭青,但禍從口出是應該的,至於其他人就屬於被牽連的無辜了。
傳旨意的內侍有些猶豫不決,最後還是去回了天子,穆頤一陣氣悶,卻也沒有說什麼,揮了揮手道,“就聽華翎的意思吧。”
穆頤並不像外界看起來溫軟無能,看他在朝堂上幾句話就能鎮得住百官,他如何想不到,太後命華翎監國的用意。
但這也是他更加氣惱的緣由,殷太後手握重權,朝野上下乃至民間小兒都非議不斷,換成更加年輕的華翎,又會如何看待她,隻會將她視為野心勃勃,不安於室染指權柄的人。
無論是那些酸腐儒生,還是各方垂涎她手中榮華權柄的人,都會大肆攻訐她。
朝中的爾虞我詐人心算計,也許她此後一生都避不開。
那日,華翎對他說的話,他想了很久,他一直覺得是母後對不起華翎,將她視為可以利用犧牲的棋子,讓華翎受了這麼多苦,承擔那本不是一個公主需要承擔的責任。
卻從來沒有想過,華翎的心願是什麼,她想要做什麼,原來她不願意在庇佑下安享身為金枝玉葉的寵愛,她可以拋卻尊貴的身份,行走在黑暗之中,也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毫無畏懼地走出來,迎接風雨殺機。
她視北殷的利益,甚至高於她的性命。
但華翎的安危,在穆頤眼中卻勝過一切,什麼都比不上。
罷了,無論母後還是華翎有什麼計劃,想做什麼,他不會再不聞不問。再多的非議指責,他都願意為華翎擋下來,他也絕不會允許所謂的雄圖偉業是建立在他至親手足的犧牲上。
……
太後寢宮內,
本該是一病不起的殷太後此時眉目清明,倚靠在床榻上,喝著侍女喂給她的湯藥,聽女兒華翎給她念密折。
“哀家一倒下,什麼魑魅魍魎都出來了。”
殷太後輕咳了幾聲,她身邊都是極為忠心可以信任的人,包括太醫,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她也最為了解。十年來她管理北殷朝政,又是壓製百官,又是謀劃雲朔的。
身體自然大不如前,這些年來處理政事亦有些力不從心,隻是沒暈厥倒下這麼嚴重,但她還是利用這件事準備清除朝中的障礙。越感覺自己的身體可能撐不了太久,殷太後對變法改革越發急迫。
關於這個計劃,蕭函也是知道的。穆頤和穆永思被瞞在鼓裡,後者還淚眼汪汪,被蕭函安慰後才待在宮裡。
在算計人心上,殷太後的確是一把好手。對朝堂上發生的事,她也是一清二楚。
殷太後淡淡道,“你皇兄太過重情了。”
華翎一旦監國,他絕對迫不及待出來唱白臉,保護華翎不受非議,這也是在殷太後預料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