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1 / 2)

蘇越心說乾活就乾活,接下去的幾個小時裡,儀器工具掏個不停,有時實在不方便了,還會麻煩白河用藤蔓幫她一下,一工作就工作了很久。

而白河,也沉默了很久。

說真的,他也算是在遊戲裡見過大風大浪的了,但現在的情況讓他有點懵。

他並不清楚蘇越心究竟是在乾什麼。他也曾試探著問過,蘇越心隻說是在維修。待要細問,便被蘇越心以保密協定為由堵回去了——但看蘇越心那操作,這很明顯這是一項技術活。

有生之年,他居然在一個逃生遊戲裡,協助一隻貓……貓貓外表的NPC,做很有技術含量的維修工作。

白河現在覺得世界真奇妙。

“我還以為NPC隻要負責給給線索、嚇嚇玩家,時機到了再出來殺兩個人就可以了。”他不禁感歎道,“原來還要學技工的嗎?”

“工種不一樣。你說的那種是隻服務於單個副本的NPC。”蘇越心一邊用尾巴轉著螺絲刀,一邊目不斜視地回答道。

白河心中一動,跟著道:“那你算是什麼工種?”

蘇越心瞟了他一眼,沒有再回答了。她將螺絲刀放回胸前小盒子裡,轉手又拿了片磨砂紙一樣的東西出來,當著白河的麵,開始打磨麵前的空氣。

白河眼神微閃,笑了一下,對她的沉默並不意外。

他在之前的溝通中就有所察覺了,蘇越心是不會回應任何和她自己有關的事的。剛才也就是問著試試而已。

“那除了這種NPC外,還有些什麼其他的工種呢?”白河換了個問法,目光落在被藤蔓托起的小貓身上。

“很多。”蘇越心也不知是沒上當還是單純懶得說,直接兩個字就給應付了。

白河“嗯”了一聲,默了一會兒,又道:“那當NPC有工資嗎?年假?五險一金?”

“五險一金?是說保險嗎?”蘇越心的動作頓了一下,在得到白河肯定的回答後,便乾脆道,“都有。”

“那感覺當NPC也不賴啊。”白河半開玩笑道,“是在遊戲裡死掉就算自動入行了嗎?那我遊戲壓力可輕了不少。”

他這話說完,卻見黑貓叼著根螺絲刀轉頭看他,眼神顯得有些複雜。

白河一怔:“?我

說錯什麼了嗎?”

蘇越心將嘴裡的螺絲刀放到旁邊,語氣微妙道:“誰和你說,在遊戲裡死了就算入行了?”

“不是嗎?”白河又是一怔,“我看很多玩家死了後就直接變成怪物了……”

“那隻是怪物而已。”蘇越心有些好笑道,搖了搖頭,“而且是玩家所變的話,這種怪物也存在不了很久。”

白河眸光微動,望向蘇越心的視線裡帶上了些思索,語氣裡則依舊似有滿滿的困惑:“這種怪物,不算NPC嗎?”

“如果你是說有工位的那種,就不算。”蘇越心一邊繼續動手修複麵前的禁製,一邊低聲答道,“想要有工位,首先要保證存活時間,起碼在原生副本裡存活一年以上。存活時間達標後,要自己去找副本負責人報名、填表,表格交出去審核,審核過了就是培訓,培訓完了是考試,考試通過了才算正式入行,至於具體崗位,就是看實習表現及能力分配了。”

這種與她自己身份無關,又和當前副本無關的事,她透露一下也無所謂。蘇越心還特地補充強調了一下培訓和考試的難度,免得白河一時衝動,真為了拿個死工資和保險而原地自殺。

不過對於真正的非編野怪而言,最為困難的其實是“在原生副本存活一年”以及“自己找副本負責人報名”這兩條。前者是在對野怪的生存能力提出較高要求,而後者,則能刷掉一大批的野怪——

畢竟大部分的非編野怪,都是神誌不清、本能至上且充滿惡意的。對於這部分野怪而言,要理解“在編”和“非編”的區彆就已經難如登天,更彆提在理解“在編”的存在後,能夠心平氣和地主動找路子報名了。

像秀娘,這個副本真正的boss,能力自然是不用說的了。問題是她的恨意與怨氣實在太重了,不僅重到衝昏了她的頭腦,還重到遮蔽了她的眼睛。她到現在還無法理解“遊戲”這個東西的存在,一直固執地以為自己是被某種強大而不仁的力量鎮壓的,並在自己有限的認知裡為其硬是找到了一個對應的名詞,信誓旦旦地將其稱為“天道”。

蘇越心每次聽到類似的稱呼都會感到有些無語,無語過後,又會感到一點說不出來的酸澀

。或許是因為她也曾經這樣懵懂過。

而白河,在聽完蘇越心的描述後,注意力果然被“培訓”和“考試”兩個噩夢般的名詞給吸引走了。

“培訓?訓什麼?怎麼殺人嗎?”白河愣愣道。

是倒好了……蘇越心默默想到。她的培訓成果和考試成績其實都不太好,和玩家相關的通識部分都一塌糊塗,所以她不太想細聊這個事,隻隨口“嗯嗯”了兩句,便算是應付過去了。

似是看出蘇越心談興不高,白河沒再繼續問下去了。他按著蘇越心的囑咐,精準地控製著藤蔓,將她送到一個又一個位置上,時不時垂下眼眸,似是在思索著什麼,思索過後,眼瞳中又流露出些微的糾結。

不過這部分糾結並沒有存在多久。很快,他就大大方方地問出了口:“對了,你剛才說,想成為NPC的話,需要現在副本存活一年是嗎?”

蘇越心眼也不抬,低低“嗯”了一聲。

“可我上次見到你,差不多是在半個月前。”白河沉穩道。

蘇越心轉螺絲刀的動作頓了一下。

白河抬頭看她,眼神乾淨而平穩,仿佛隻是在討論一件再尋常不過的瑣事而已。

“當時的你,真的是玩家嗎?”白河問道。

蘇越心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專心致誌地轉起螺絲刀。

“乖,彆問了。”她輕輕淡淡地說道,看上去似乎並未因白河的猜測而感到冒犯,但又實在懶得作答,於是隨便撿了句不知從哪兒看來的台詞,輕飄飄地給了句回答。

“……”白河因為她這輕飄飄的台詞而呆了一瞬,低頭看見手邊兩根藤蔓突然輕輕地顫抖起來,忍無可忍地拿手上去拍了兩下。

又不是和你們說的,你們激動什麼。丟人。

雖然蘇越心依舊拒絕回答和自己相關的問題,不過從她剛才的態度,白河覺得自己已經大致觸到了真相——仔細一想,其實當時的蘇越心身上,疑點確實挺多。

隻是NPC扮作玩家這種事情聞所未聞,蘇越心又並未對玩家團隊造成什麼傷害,她的利益和玩家利益也沒表現出任何衝突,以至於白河一開始根本沒往那個方麵想。

畢竟在他的認知裡,NPC和玩家的關係是天然對立的。蘇越心的種種作為,比起NPC

,一個有著特殊技能和任務線路的玩家身份更加說得通。

然而現在看來……

白河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蘇越心忙碌的背影上。

……本質其實就是一個辛苦的社畜NPC而已。說不定還是996或是007。

想通這一點,白河非但沒感到生氣或者後怕,反而隱隱鬆了口氣。好歹不用糾結蘇越心是不是已經死掉這個問題了。

而且她這個崗位看上去是做幕後的,似乎也不用擔心會被其他玩家或是鬼怪手撕,還有固定工資和年假……不過她現在看著也挺不容易的……

話說回來,既然蘇越心一開始就是NPC,那是不是說,現在的樣子才是她的本來麵目?她的本體就是一隻貓?

想要挖角的心又一次蠢蠢欲動,白河回憶了一下上次挖角時蘇越心的態度,估摸了一下成功的概率,預感應該不太大,於是非常理智地將話頭默默咽了回去,轉而道:“方便的話,還想向你打聽個事。”

蘇越心耳朵動了一下:“什麼?”

“之前,嗯……‘蟲洞’出現的時候,我看到了很大一片黑霧。”白河斟酌著詞句,儘量將問題表述成蘇越心可以回答的形式,“請問那個是什麼?”

“……”蘇越心的動作又是一頓。

她張口似是想要回答,想了想又閉上,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問那個做什麼?”

“好奇而已。”白河道,“而且……說實話,我覺得那種黑霧讓我覺得有點熟悉。”

“熟悉?”蘇越心反問一句,若有所思地歪了下腦袋。

“我也說不太清楚,或許是既視感?感覺像是在哪裡看到過。”白河如實道。其實這要說的話,真正令他感到熟悉的應當是那種黑霧螺旋旋轉上升的場景,但他實在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了。

“我覺得你應該是搞錯了。”蘇越心淡淡道,“這種東西不是那麼常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