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 / 2)

至於這筆錢被那個不知名的毛賊偷走後會花在什麼地方,會讓什麼人受益或者受累,劍靈並不知曉。但她明白,此後的事已經和草州橋東的住戶們無關了,那是另外一些人族命數中的小小一環。

得知這個消息時,劍靈正在吃烤鴨子。

她細嚼慢咽地品嘗著外焦裡嫩的鴨肉,對所謂的命數運轉有了更清晰的認知,也對自己今後的打算和行事有了更充足的底氣。

“殊途同歸嗎?”劍靈垂眸思忖,“那自然要選擇一條相對舒服的路。”

半個月後,劍靈所在的破窯已經不是原本的破窯了,雖然外觀依舊破敗,但內裡的許多家具擺設卻煥然一新,談不上多富麗堂皇,卻絕對能讚一聲舒適了。

這日,範宗華拎著一籃子菌子和一罐蜜醃果脯走進破窯,一進門就對斜靠在鬆軟墊子上的劍靈說:

“崔老八托我帶給你老人家帶了一些吃食,他說十分感念你老人家的指點,讓他和麗娘解開了誤會,又幫他們選定了吉日。等他成親那天,一定要請你老人家去喝一杯喜酒。”

劍靈微微側頭,朝著範宗華的方向嗅了嗅,立刻聞到了熟悉的酸酸甜甜的味道,於是轉眼間,她身上那種嫻靜淡然仙姑氣質就消失不見了。

隻見劍靈高興地彎了彎唇,歡快招手道:

“我聞出來了,是東水鎮錢家鋪子的果脯吧,快拿來,來,在這邊放著。”

範宗華瞧著最近越來越開朗康健的老太太,心情也很鬆快。他把果脯遞到劍靈手中,轉身又去窯洞裡儲物的地方把菌子存放好。

放菌子時,範宗華瞧著角落裡堆著的各種食物記,一邊琢磨先吃那幾樣食材一邊詢問劍靈的想法。

劍靈咽下口中的蜜餞,揚聲道:“今晚吃魚,吳家二郎下午時送來了一尾鯉魚,你瞧瞧還精神不?”

正在打量架子上食材的範宗華聞言一愣,目光四下一掃,便在另一個角落裡看到了一個深色的水盆,裡麵可不是正躺著一尾鯉魚麼。

他湊近一瞧,就知道這條鯉魚肯定超過一斤重了,而且是極為新鮮的活鯉魚。

範宗華彎腰敲了敲木盆,瞧著魚在水中跳騰,尾巴跟胭脂瓣兒似的,不禁嘿嘿一樂。他心說,如今的日子可不缺衣少食了,而且也真像老太太之前所說的那樣,現在每頓飯都能有肉有菜有羹有湯有甜有鹹了,端是舒坦日子。

然而,範宗華眼中的舒坦日子,在劍靈眼中卻還差得遠呢。

她想穿更柔軟更舒服的新衣服,想蓋更輕更暖的香香被子,想吃更精致更豐富的肴饌,想喝那種琥鉑色濃濃香的十年陳紹,想在夏天有各種水靈靈的水果吃,冬天有燒不完的上好炭火……

但劍靈也知道,光靠給草州橋東這不到二十戶的人家當仙姑,是幾乎沒有可能讓自己過上期待中的好生活的——最起碼短時間內不能。

“不止我自己要吃好穿好住好,還有範宗華的親事。”

劍靈“望向”正在認真收拾鯉魚的範宗華,想著之前崔老八對她透露的消息,眉間劃過一抹思索之色。

“範小子之前為了給突然重病的李娘娘看病,花光了積蓄,這樣一來,就耽誤了他的婚事。陰陽寶殿那邊倒是記載了範宗華的妻子身份,是草州橋附近人家的姑娘,也算是範宗華的青梅竹馬,兩人早有些情誼。

“按照寶冊上一開始的記載,範宗華本該今年就成親的。可是李娘娘突然‘重病’,打亂了命數,這婚事就耽擱了下來。先前陰陽寶殿那邊請我來替代李娘娘活著,卻沒怎麼插手範宗華的婚事,想來是推演過,範宗華的這門親事最後不會出現變動。花光了積蓄的範宗華依舊會和自小有些情誼的姑娘成親。”

可這有錢娶媳婦和沒錢娶媳婦怎麼能一樣呢?命數寶冊上的短短的一句話就概括了範宗華的一生婚姻,但是日子的苦與甜卻是每個人實實在在過出來的。當了半個多月失明人族的劍靈十分清楚,新婚夫婦手裡有錢滋潤過日子,與新婚夫婦每日為柴米油鹽醬醋茶發愁,那體驗肯定是不同的。如果能輕鬆一些,何必讓一對新婚小夫妻把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呢,甚至還可能會留有各種遺憾。

說實話,劍靈一開始是沒打算插手這件事的。

可她和範宗華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就有些心軟了。因為這範宗華確實是在任勞任怨地照顧她,哪怕他把她當做是對範家有恩的“李娘娘”,可原先的“李娘娘”絕對不像現在這樣總是提出各種要求的,一會兒支使範宗華去做這個,一會兒又讓他去做那個。

而這範宗華也從來沒有怨言,一直樂嗬嗬地替劍靈辦事,同時又是真的關心劍靈,實在是很赤誠憨直的記一個人。所以,劍靈絕對不會對範宗華的困窘視而不見,更不願意讓範宗華在嶽家那邊抬不起頭來。

有了要幫範宗華娶媳婦的打算後,劍靈這兩天一直在琢磨如何不離開破窯就可以快速致富這件事。可就像之前兩位判官考慮的那樣,守在“破窯”裡的李娘娘真的很難找到一個合理又來錢快的法子。

“實在不行,就借錢吧,先把範宗華的婚事解決了。等五六年後,李娘娘的真魂平安歸來了,我也能自由自在地行動,屆時再把借來的錢連本帶利還給人家。”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一想到借錢,劍靈就記起了三元鎮上的那個盧華盧二少。於是,她便讓範宗華以紅衣女俠的名義給盧華寫了一封信。

信中說,倘若盧華願意借銀子給劍靈。五年後,劍靈不僅會歸還所有本金和利息,還承諾欠下一個人情,隻要盧華的要求合情合理,她就會應允。

這封信寄出去以後,劍靈其實隻是抱了一半兒的希望,畢竟借錢是情分,不借也正常,沒什麼可抱怨的。

另外,劍靈其實並不知曉,展昭在上次還錢時曾警告過那個紈絝子弟盧華。因為劍靈當時正在外麵玩得開心,根本不在巨闕劍內。

所以,在劍靈心中,她和盧華還是非常友好的有借有還的熟人關係。

寫完了借錢的信函,劍靈轉頭又開始兢兢業業地經營起了她的鐵嘴李仙姑招牌。

她對草州橋東一帶的街坊鄰裡們說,雖然老神仙在她病中賜下了卜算本事,但在她自身劫難未滿之前,她並不能大肆使用。因此在最近幾年內,還請大家不要四處傳播宣揚破窯李仙姑算命看相的本事,當然,私下裡和親朋好友們偶爾提及一二,是完全可以的。

就在劍靈一步步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的時候。三元鎮的盧家也收到了劍靈的信函,雖然信中的言辭非常客氣且懇切,但因為前有展昭的警告,盧家人便不敢平常看待這封借錢信。

而盧二少更是十分緊張,生怕這封信函再把南俠招惹來。

“爹呀,雖然我已經洗心革麵了,但、但確實還是不太徹底……要是、要是那個南俠展昭再來三元鎮還銀子,然後聽了哪個看不得兒子好的小人的讒言,誇大兒子的小小劣跡,以為兒子還像以前那樣胡鬨,那、哪兒子豈不是性命休矣!”

李夫人在一旁擔憂附和道:“華兒擔心的有理,老爺,要不咱們多多奉上錢財,並表明無需歸還,可好?菩薩保佑,可彆再把那兩人招來咱們三元鎮了。”

李老爺搖頭歎氣道:

“我聽方兒說,南俠展昭在江湖上名聲極好,而那位紅衣女俠又和他走得近,想來也不是那種欠債勒索之輩。且你們看她信中所言,是偶爾路過草州橋東的破窯,見一失明老婦可憐,而老婦人的乾兒子又孝心可嘉,就想幫忙一二,所以才管咱們家借錢應急的。

“這樣仗義疏財又憐惜老弱的江湖中人,想來一定是重視承諾的。隻要咱們把錢送出去了,對方肯定會按時歸還的,說不定還會提前還錢。”

“這……”李夫人一驚,失聲道,“那豈不是這五年裡,華兒日日都要擔驚受怕了!記”

盧華頓時臉色慘白。

盧老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低喝道:

“你怕什麼,倘若徹底悔改了,誰有閒心管你?”

“爹,爹呀,我確實在改了,可那些江湖中人拍碎石頭就跟拍碎豆腐似的,眼裡又沒多少王法,兒子是擔心萬一哪裡做得稍稍不如意了,對方二話不說就要了兒子的命呀。爹啊,咱們又不是沒聽說過他們江湖好漢們是怎麼‘替天行道’的,動不動就割人耳朵或者鼻子,血淋淋的好不狠毒呀,有時候不比那些土匪強多少。”

“住口,休得胡言亂語!”盧老爺連忙嗬斥,生怕隔牆有耳再招來禍患。

盧華縮了縮脖子,立刻閉緊了嘴巴。

就在盧家一家三口愁眉不展的時候,管家來報,說是門外有一位姓白的相公前來拜訪。

“姓白?”

“回稟老爺,那位白相公說,他是咱們家堂少爺的結義兄弟,從陷空島而來。”

這盧老爺一聽“陷空島”三個字,立刻麵露喜色,連忙起身往外走,同時招呼兒子盧華和他一起外出迎客。

“爹,那位白相公是盧方堂兄的結義兄弟嗎?哎呀,那肯定也是江湖俠客吧?”

“肯定沒錯,”盧老爺頻頻點頭,笑容滿麵,“之前你被南俠展昭教訓,為父既感到愧疚,又擔心你真有個好歹,就想請你堂兄出麵幫忙說合說合。終歸他們都是江湖中人,彼此稱兄道弟的,都能給些顏麵。

“但你堂兄來信說,他被一些事情絆住了,暫時脫不開身,不能儘快趕來三元鎮,還說南俠在江湖中名聲極好,絕對不是濫殺無辜之人,讓我放寬心。哎,我如何能真的放寬心。不過如今好了,你堂兄的結義兄弟忽然上門來,想必是你堂兄不放心咱們家,托了信得過的好兄弟過來看看情況。華兒,一會兒見到那位白相公,你一定要以禮相待,千萬不可冒犯,明白嗎?”

“我明白,爹,堂兄待我極好,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他的結義兄弟,你放心吧。”

“這就好。正好,為父要請這位白相公幫忙參詳參詳剛剛收到的那封信函。”

說著話,父子二人就來到了大門處。一抬眼,就見台階下方站了一位器宇不凡的年輕人。

隻見此人俊秀煥然,少年華美,隻是靜靜立在那裡,就讓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暗自喝彩。

“敢問可是盧家叔父?在下白玉堂,奉義兄之命前來尊府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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