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2 / 2)

彼時的張娘子因為一直無子的原因,在夫家過得非常不如意。她心知如果真讓王大柱到外麵去瞎說,夫家絕對會借機休了她的。因此,張娘子就對王大柱動了殺機。

她一邊同王大柱虛與委蛇,一邊尋找合適的機會。至於方法,在打算弄死王大柱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屍龜這種毒物。

聽張娘子幽幽淒淒地訴說前因,人群中有幾人偷偷露出了同情之色。

這張娘子平日裡的為人親善大方,和鄰裡相處得一直很好。若論人緣,那王大柱鄭春花夫婦是拍馬也追不上的。所以,當大家得知了張娘子謀殺王大柱的理由後,不少人都歎了一句可惜。

而裴湘卻在心裡搖了搖頭,及時出聲打破了張娘子營造的哀傷無奈氣氛。

“你要殺死王大柱,動手便是。可為何要連累無辜之人?吳二娘子和李夫人何罪之有,他們險些因為你而蒙受不白之冤。”

這話及時提醒了圍觀的眾人。是啊,如果今日沒有這裴仙姑恰巧路過,那吳二娘子和李老太太可就倒黴嘍。

而張娘子見裴湘和展昭並未因為她的那些話而露出同情動容之色,反而始終記得她之前的那些算計,麵色漸漸慘白,心也徹底沉了下去,半晌無言以對。

裴湘挑了挑眉,朝著張娘子走近兩步,不緊不慢地分析道:

“我來猜猜,你在決定用屍龜毒蟲謀害王大柱的時候,沒有選擇那種讓他痛苦的死亡方式,而是采用了紫雲果泡酒的方法,並不是你一時心軟想差了,而是有意為之。

“你想一石二鳥,既除掉王大柱,也除掉當初不願意給你畫求子符的李仙姑,對不對?王大柱死得詭異離奇,若是再加上你的刻意引導,大家一定會懷疑是李仙姑在做法害人,是不是?”

“不……”

“嗯,我說的確實不全對。因為你不是要一石二鳥,而是一石三鳥。張娘子,我不明白你和吳二娘子有什麼仇怨,但是依照我打聽來的消息分析,王大柱被吳二娘子的夫君狠狠痛揍過兩次,他記痛,因而輕易不敢招惹吳二娘子。

“但是,王大柱那天卻死在了吳二娘子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為什麼?是有所依仗了?不,應該是酒壯人膽,而且是假的酒壯人膽。

“張娘子,你對王大柱說了什麼,最後騙他跑到吳二娘子必經之路上喝下毒酒,然後正好在路邊毒發身亡?”

“我、我不知道……”

張娘子話未說完,忽而慘叫一聲,原來剛剛減弱的疼癢症狀竟然再次卷土重來了。

裴湘垂眸輕聲道:“我剛剛說了,撒謊的人,就會越來越疼,越疼越癢。一會兒,你就會感到有許多如同屍龜那樣的小蟲兒在你身上、在你心裡、在你骨頭裡、在你腦海裡,一點一點,慢慢爬過……”

“我、我說!”

張娘子恐懼喊道:

“我、我怕王大柱的死不小心牽扯到我,又、又不想讓他占我便宜,就對他說,我有辦法讓他能儘情調戲吳二娘子還不被田子揍。就是、就是讓他提前蹲在吳二娘子返家的必經之路上,並提前準備好一壺酒味特彆濃的好酒。

“等到他看見吳二娘子的身影了,先喝幾大口酒壯壯膽子,然後再把剩下的酒全都倒在身上。這樣一來,他身上酒氣衝天,然後就可以佯裝醉意輕薄吳二娘子了。要是不小心被田青撞見,還可以假裝神誌不清,胡亂喊幾句鄭氏的名字,做出認錯人的樣子。

“王大柱同意後,我就把混進屍龜毒蟲粉末的酒給了他。那、那酒是好酒,酒香很濃。王大柱一貫愛貪小便宜,肯定不會拒絕的,並且到時候一定會多喝幾口……”

張娘子此時渾身難受,隻求能快些得到解藥,所以句句是實話。

“仙姑、仙姑——我並未真的打算害吳二娘子,真的,你相信我!我就是想讓王大柱和那個瞎眼老太婆得到教訓,沒想害吳二娘子的。

“我知道王大柱肯定會死,他不可能會傷害到吳二娘子的。但、但我沒想到鄭春花那個潑婦會跟蹤王大柱,並且一口咬定吳二娘子和王大柱有奸情。真的,我現在說的都是實話,不敢有半點隱瞞的!”

在疼癢難耐的折磨下,張娘子一股腦兒地交代了自己的所有想法,也讓草州橋東附近的住戶們明白了這場凶殺案的前因後果。

待到張娘子徹底認罪後,眾人的視線又都轉移到了鄭春花身上。

說實話,如果不是她一開始就咬定王大柱和吳二娘子之間有奸情和衝突的話,在加上那副耳環,大家也不會輕易相信吳二娘子是殺人凶手。

而現在麼,雖然證明了吳二娘子沒有殺人,但是關於她和王大柱之間的關係,卻依舊讓人狐疑。

或者說,即使有些人心底如明鏡一般,知道吳二娘子不可能會中意王大柱那樣的男人,可他們卻格外喜歡浮想聯翩。甚至族老中也有人皺起了眉頭,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吳二娘子。

裴湘見狀,心知今日若不能當場把事情說明白,吳二娘子以後處境堪憂,須知流言蜚語並不比風刀霜劍溫柔多少。

於是,她對著目光閃爍滿臉橫肉的鄭春花招了招手,並再次認真詢問她,是不是當真認為丈夫和吳二娘子之間有曖昧關係?

鄭春花挪步上前,佯做鎮定地點了點頭,同時大聲說了個“對”字。

而就在鄭春花開口說話的瞬間,裴湘指尖微動,趁人不備地將一枚白色丹丸彈入鄭春花的口中。

這枚丹丸的作用和之前張娘子沾惹的痛癢藥粉效果不同。坦白來講,把它用在鄭春花身上,裴湘其實是非常不舍的,因為這枚藥丸裡不僅有她從展家得到的那幾樣少見藥材,還有一絲陰陽靈水中的陰陽二氣。

其作用就是能讓服用之人在不經意間卸下心防,並短暫地陷入一種可以暢所欲言的幻覺中。這樣一來,無論詢問服藥之人什麼問題,對方都能老老實實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這樣的藥丸,裴湘目前隻配置了七枚,如今就要用掉第一枚了。

“鄭春花,我再問你,你當真認為吳二娘子和王大柱之間不清白?你可想好了,陷害人的謊話說多了,死後要下拔舌地獄的。而我今晚為了能夠招魂問話,已經提前和地府判官建立了一絲淺顯的聯係。所以,你此刻對我說的話,地府判官那邊都會聽得一清二楚。”

鄭春花這次沒有立刻回答。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漸漸憋紅了麵色,仿佛陷入了一種絕大的羞恥或者緊張的狀態中。

好半晌,她忽然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好似終於下了決定一般,尖聲道:

“王大柱他倒是想啊,那個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王八蛋!沒用的孬種!隻會在家裡惦記彆人家的媳婦,嗬,劉家的。白家的、崔老八的,嘻嘻,肯定還有田子他媳婦呀!不過他被田子揍怕了,不敢輕易提吳二。可我鄭春花是誰呀,我這眼睛亮著呢,還看不出他那點兒花花賊心思?嗬嗬!”

裴湘微微揚眉,朗聲問道:

“換言之,就是王大柱有垂涎覬覦之心,但是卻從來不敢表露,是嗎?”

“可不是,他也就敢和張寡婦那樣的勾搭在一起。”

“既如此,你為何要在發現你丈夫身亡後,一口咬定吳二娘子殺了你丈夫?還有,那對銀耳環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春花這次又不出聲了,麵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她的眼睛咕嚕嚕地急速轉著,額頭上更是冒出來了豆大的汗珠子。這下,誰都能看出她的心虛之態了。

見狀,鄭春花的親娘立刻跑出來拉住她,故意哀歎個不停。她說自家閨女剛剛成了可憐的寡婦,就要這樣被一個外鄉女人逼問欺負,實在是太可憐了,太沒天理了。

這次,不等裴湘出手解決鄭婆子的乾擾,吳二娘子的丈夫田青便越眾而出。這男人大步走近,抬手就拎起鄭婆子的衣領又把人往旁邊的草稞子裡一甩,同時粗聲喝道:

“若是誰再阻攔裴仙姑問話,就是和我田青結仇,往後必將十倍奉還!”

這田青平日裡能讓王大柱那般的地痞流氓膽怯,自有厲害之處。所以他這一站出來,就讓好幾個多嘴多舌的圍觀者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當即便緊緊閉嘴了。

裴湘對著這位自始至終都相信並保護妻子的青年微微點了點頭,而後再次開口詢問鄭春花。

在幻覺的控製下,鄭春花終於吐露了心裡話。

她先是聲嘶力竭地承認了自己對吳二娘子的嫉妒和惡意,然後又交代了那對銀耳環的真正來曆。她直接承認道,在哥哥嫂子定親後的中秋節,她去吳家做客時偷偷拿走了吳二娘子的銀耳環,並一直收藏至今……

鄭春花承認了,但鄭家卻不願意承認。他們剛剛給吳大娘子寫了休書,此時若是再被鄭春花連累了名聲,那以後他們鄭家在草州橋一帶就彆想再找到好親家了。

因此,當鄭春花坦白之後,他們便嚷嚷著這是裴湘的報複,報複鄭春花曾經欺負過李老太太,所以便施法讓鄭春花說假話的。正常情況下,誰會老老實實地說出這些不利於自己的言辭?

聞言,裴湘後退一步,伸了伸手,坦然自若道:

“誰懷疑此事真假,自可上前來問問並試探一番。”

這下就有意思了。鄭家人沒有指責裴湘之前,鄭春花隻說了自己和吳二娘子之間的恩怨。

可換了其他人上前詢問,這鄭春花依舊是毫不隱瞞,嘰嘰咕咕嘮嘮叨叨地說了不少以前坑害欺負旁人的事。倒是沒有大惡之舉,但也小惡不斷。她做過的虧心事加在一起,委實讓人鄙夷憎厭。

所以,當田青說他一定要去官府狀告鄭春花的誣陷、偷竊之罪並且絕對不接受私了時,好些人立刻表示他們願意作證,揚言一定要讓這鄭春花受到懲罰……

裴湘見整件事都差不多調查清楚了,便不打算繼續參與了。她先對範宗華說次日會去探望李夫人,然後又對四周的人點了點頭,緊接著就和展昭一起告彆離開了。

回到住處,在和展昭分開之前,裴湘忽然記起應該把新製成的丹丸分給展昭一半。

正好還剩六枚,她當即就給分了三枚給展昭,並解釋了藥性藥效。

展昭本不想要,但是在聽完此藥的效果後,推辭的動作就是一頓。

“會讓人吐露真實想法的幻覺?”南俠若有所思地端詳著手中丹藥。

“其實也沒有那麼神奇的,”裴湘含笑補充道,“雖然有一點點靈物在其中,但也隻是增強效果而已。倘若隻是用凡間草藥煉製的話,今日審問鄭春花時,就需要多用話語引導,並且最好不要在今晚這種人多嘈雜的環境下進行。”

展昭又仔細回憶了一下裴湘剛剛描述的藥效,沉吟說道:

“也就是說——用語言加以引導,讓服藥之人陷入一種自認為放鬆安全的幻覺中,然後不加提防地吐露心聲。那麼,是不是其實也可以反過來看?”

“反過來?”

“嗯,如果能弄明白這種——令一個人感到放鬆安全的幻覺是何種模樣,其實就可以窺探察覺到對方的某些真實想法吧?比如,讓一個人覺得放鬆安全的幻覺是他正手握著一把上古寶劍,那是不是說明對方對自身的劍法充滿自信,亦或者說,他很信賴那柄神兵利器?”

裴湘想了想,緩聲道:“你是想說,一個人產生的幻覺會和一個人的真實想法有關,對嗎?就是幻覺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其背後必然有產生的根源?唔,我倒是挺同意這個想法的。”

說到這裡,裴湘眼睛一亮,又興致勃勃地說道:

“其實,通過幻覺讓人說實話,有時候也不一定準確,倘若是一些普通的敘述或者交代事情經過的話,應該不會存在太大的誤差。可是要是探知一個人最最最真實的秉性,這種表麵上的問話就隻能作為參考了,說不定還會誤導,因為許多人並不一定能夠真正看清自己的——他說的,也隻是他以為的。

“但你剛剛的那種假設,通過一個人產生的幻覺來反推一個人真正的性情和內心欲and望,說不定會更加準確,不過也會更加困難。但無論如何,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思考方向。”

裴湘覺得自己受到了啟發,不是煉藥方麵,而是在磨礪劍心劍意方麵。她需要獨自一人好好考慮一番,便立刻和展昭道了彆,轉身返回房間去了。

而被獨自留下的展昭則有些怔怔然。

不知為何,在得知那些丹丸的效果後,他莫名想到了之前聽到的那兩次誇讚。

雖然在和裴湘彙合後就再也沒有聽過了,但是經過這些天的沉澱與思考,南俠也忍不住開始從自身方麵尋找原因了。而他的第一個猜測就是他幻聽了。

可平白無故的,他為什麼會產生幻聽呢?

對此,展昭心中有一些隱隱猜測,可並不是非常確定。而今晚和裴湘的這場簡短談話又讓他有了一些新的猜想,但他下意識地不想深究。

展昭總覺得,細思之後,自己的心境肯定會大受影響。

“算了,反正那聲音近來再沒有出現過,也許是我想多了。”南俠垂眸暗道。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麼麼噠!

(1)屍龜這種毒蟲是原著裡提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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