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的短暫沉默讓展昭有所誤會。他擔心她在氣惱他剛剛衣冠不整的不雅模樣,以及把巨闕劍塞進被子裡的荒唐舉動,便連忙解釋道:
“仙師,展某今晚多有不敬,望仙師海涵一二。展某非是那般輕浮孟浪之輩,而是今晚確實事出有因,才一時疏忽。”
裴湘自然明白今晚的這場混亂不怪展昭,甚至在她看來,展昭其實還是受害者呢,畢竟是她突然釋放靈識才導致了這一切。說句良心話,今晚吃虧的是展昭才對。所以,他完全沒必要道歉的。
想到這裡,裴湘沒有立刻承認自己和巨闕劍之間的關係,但是卻斬釘截鐵地告知展昭,今晚之事根本無需道歉,隻是一場意外而已。
展昭見裴湘沒有生氣,也沒有嫌棄他,便稍稍鬆了一口氣。但他同時也注意到,裴湘在試圖避開真實身份這個關鍵問題,不禁又有些焦躁不安。
他太希望能夠進一步證實這件事了,好讓自己不再患得患失地覺得裴湘會隨時消失不見。這般心急渴望之下,正直如展昭也忍不住耍了個小小的心機,他又故意說道:
“倘若展某的猜測是正確的話,仙師之前一直和巨闕劍同在。那以往、以往……展某起居洗漱之時,必然似今日這般多次冒犯唐突仙師,也懇請仙師看在展某先前不知情的份上,多寬宥幾分。展某今後一定會更加留意。”
這番話果然“成功”刺激到了裴湘。她心知這一定是展昭的陽謀,便忍不住哼笑一聲。
她心道,要是自己接受了這番歉意,可不就是在變相承認,自己以前一直在默默旁觀展昭換衣服嗎?可要是想把這個誤會徹底解釋清楚,肯定就要認真解釋自己和巨闕劍之間的關係了,那展昭可就如願了。
裴湘歪頭想了想,終究還是比較看重自己的麵子與美好端莊形象。再有就是,她也不是一定要把某些身份藏得嚴嚴實實的——尤其是對展昭這般的可信朋友。
於是,她便慢吞吞地回複道:
“展昭,都說了不用道歉了,除了今晚這場意外,我以前可都沒有見過你換衣服的。我之前大部分時間都在巨闕劍裡沉睡,也就是這幾年才一直清醒著。並且,自從我醒來之後,就發現你其實很留意這些細節的,洗漱沐浴什麼的總是刻意隔開巨闕劍。當然,每當不方便的時候,我也會提前收攏靈識和閉上眼睛。”
這些話雖然是在解釋唐突不唐突的問題,但實際上就是承認了“仙師”確實和巨闕劍之間存在密不可分的關係。
展昭聽罷,一點都不吝嗇於展現出自己的喜悅之情。
他甚至激動地站起身來,像個十幾歲的毛躁男孩子那樣拍了拍額頭,又來回跺了跺腳,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坐下,但眉目間的明朗笑意始終不曾消散。
這一刻,裴湘忽然覺得展昭的眼睛其實比她今晚遙望的夜幕江水星辰還要惑人心魄。
裴湘能真切感受到展昭的好心情,便也跟著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誰不喜歡被這樣發自內心地珍視重視呢?
不過,感動喜悅是一回事,她可還沒忘了展昭剛剛的“陽謀”呢。所以,她又故作驚訝地問道:
“展昭,原來你這樣保守呀,知道沒有發生那些事,竟然如此高興?可據我了解,你們人族中的有錢人每次沐浴更衣什麼的,總會讓不少仆人服侍,並不太介意身體被旁人看見呀。所以,你為什麼有如此大的反應呀?是因為過於害羞和靦腆嗎?”
聞言,展昭無奈地摸了摸鼻梁。他能聽出裴湘在“報複”他,心知這種時候萬萬不能再狡辯,不是,是辯解,隻要心甘情願地接受打趣就好了。
——本來就是我的錯,但裴姑娘心軟又不記仇,脾氣好,性情包容豁達,被她調侃兩句也是應當的。
果然,裴湘見展昭目光溫軟,隱含笑意,一副任由她揶揄的懇切模樣,再加上他長得實在英俊好看,很快便沒有了計較的心思。對此,裴湘也覺得自己委實是天生一副好脾氣。
她眸光微轉,又記起了自己突然返回巨闕劍小空間的緣由來,心中驀然一動,就想直接地問問展昭是不是喜歡自己。
不過她很快又反應過來,雖然“仙師”和“劍靈”的身份暴露了,但是“裴女俠”的身份也許還是獨立的呢?
“仔細回想一下,我並沒有留下什麼顯眼的線索和證據……作為裴女俠的時候,我甚至連巨闕劍都沒怎麼觸碰過,而且一直在使用不同的聲音。所以,展昭他應當不會把‘裴女俠’和巨闕劍劍靈聯係到一起吧?”
裴湘目前還不清楚展昭隻憑喜歡一個人的直覺便認定了“仙師”和“裴女俠”是同一個人,根本不需要任何額外的調查與證據。當然,她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展昭就一定沒有察覺到任何端倪。但是隻要展昭不主動提,她就不會主動說,畢竟有時候兩個不同的身份更容易行事。
與此同時,展昭也在考慮要如何開口詢問“裴女俠”之事。
依照他的本心,自然不想和裴湘之間存有太多的秘密。倘若今晚把這些事都說開了,那以後兩人相處時,肯定會更加自在隨意,也會擁有更多的共同經曆與特殊記憶。即使以後還會出現更多的“丁兆蕙”,那也不足為懼。
然而,展昭幾次組織好語言,卻都無法順利說出口。
——其實裴湘之前說得沒錯,展昭確實一直處於一種靦腆羞窘的狀態中。
每次打算開口詢問前,展昭總會想到自己剛剛換衣服時發生的那一連串小意外,再有就是他把巨闕劍放在被窩裡的孟浪舉動,繼而便會覺得那是裴姑娘躺過的柔軟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