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經過和裴湘剛剛猜測的差不多,就是巴羅內團夥一直在替一位羅馬城內的權勢人物尋找符合對方要求的妙齡姑娘,前些天總算碰到了一個,便一直尾隨她,準備在適當的時候悄悄擄走對方。
沒想到那個姑娘在參加狂歡節慶典時,和阿爾貝有了曖昧,兩人還偷偷約定了晚上見麵相會的時間地點。
所以,當狂歡節慶典結束後,準備來一場異國豔遇的阿爾貝又獨自一人離開了旅館,而後,他便撞見了巴羅內的屬下打算擄人的一幕……
“伯爵先生,一般情況下,我們並不會在這城裡搶劫擄掠。哎,那姑娘是個特例,那是按照某位貴客的特殊要求尋找的,不是我們故意打破慣例的。”
聽到這裡,基督山伯爵若有所思地轉了轉手指上的寶石戒指,片刻後,他忽然沉聲問道:
“巴羅內,那個姑娘真的順利離開了嗎?”
以基督山伯爵對巴羅內的了解,如果阿爾貝當真成功地破壞了這場交易,記仇的強盜頭子是絕對不會把阿爾貝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肉票來對待的,而弗朗茲收到的勒索信函上的金額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數字。
巴羅內眼中劃過一抹詫異。
他沒有正麵回答基督山伯爵的疑問,而是有些無賴地攤了攤手,語調油滑地答道:
“我的屬下們是這樣告訴我的,想來大概是真的。所以呀,親愛的伯爵先生,您看,莫爾塞夫先生的可貴愛情令我的事業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我是不是應該得到一筆充足的賠償?哪怕他是您的朋友,您也不能支持這種欠債不還的行為,對不對?”
“我們帶來了你要的贖金,”裴湘板著臉大聲接話道,“一分不少!不過,我需要確認我的朋友是否真的在你這裡,並且安然無恙。之後,我才會把錢給你。”
“哦,贖金……對,贖金當然要一分不少,”巴羅內轉了轉他那對黃褐色的圓眼珠子,又嗬嗬笑了起來,笑聲裡滿含著一種詭計多端的得意,“但是,您的朋友可不能就這麼毫發無損地離開這裡。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我的那個小小愛好,不是嗎?”
“小小愛好……你要傷害我的朋友?割掉耳朵或者手指?”聞言,裴湘眉頭緊鎖,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嗬嗬,其實,看在基督山伯爵先生的麵子上,我本來是可以收斂一下自己的小小興趣的,可是誰讓莫爾塞夫先生破壞了我的生意呢?
”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損失。最重要的是,他的行為嚴重影響了我在行業中的信譽!如果我輕輕放過莫爾塞夫先生,以後人人都會學著他英雄救美……嘖嘖,那得給我添加多少麻煩呀!長此以往,我極有可能會失去尊貴客戶們的信任。”
裴湘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很好地展示出了何為恬不知恥的強盜頭子,覺得自己的十個手指頭都在躍躍欲試。此時此刻,她好想立刻握成拳頭或者揮出手掌然後痛痛快快揍人渣。
這時,基督山伯爵忽然換了個坐姿,有意無意地擋在了裴湘前麵,而後才清了清嗓子,正色問道:
“莫爾塞夫先生是否真的破壞了你的‘生意’,我們暫且不做討論。但既然你把這件事當做籌碼,又抓住了我救人心切的弱點,那麼咱們就直接些,來敞開說說所謂的賠償吧。
“坦白來講,我和阿爾貝的父親費爾南·莫爾塞夫伯爵是老熟人了,並且,嗯,我之後還需要他配合我做一些事情。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他的兒子阿爾貝完完整整地帶走,這是我談判的底線。
“那麼,現在輪到你來說條件了。如果我能接受,那咱們雙贏,如果你過於貪心,想從我這裡得到的,比莫爾塞夫伯爵能帶給我的利益還多,那就要說一句抱歉了,因為我從不做賠本買賣。”
基督山伯爵的這番話並沒有引起巴羅內的不滿和質疑。相反,裴湘從對方的細微表情變化中察覺到了一種放鬆與了然,便明白自己和基督山伯爵對巴羅內的性格分析沒有出太大差錯。
萬事從得失出發,好壞以利益多寡來衡量——這就是巴羅內最為熟悉也最為認可的做事邏輯。
於是,當基督山伯爵表現出了精明與涼薄的一麵後,對方反而下意識地減少了戒備,並且認為這是一種坦誠直率的良好表現。
既然基督山伯爵已經“開誠布公”了,巴羅內便不再維持虛偽圓滑的表象。他一邊摸著精心修剪過的小胡子,一邊提出了若乾要求。
裴湘旁聽了一會兒,心裡並沒有產生任何意外的情緒。因為巴羅內說出的每一個條件,都同她和基督山伯爵之前的設局有關。無外乎是某批貨的走私渠道、某些海上灰色勢力的態度、以及巴羅內團夥在基督山島上享有的某些特權……
而基督山伯爵為了讓巴羅內更加放鬆警惕,當真和他認真商討起來。兩人在幾個關鍵問題上你來我往地交鋒了幾次,最後才勉強達成一致。
不過,在正式敲定協議之前,基督山伯爵順勢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他需要和阿爾貝進行一場比較私密的談話,並且拒絕巴羅內或者巴羅內身邊的人旁聽談話內容。
“這個……”巴羅內佯做為難地砸了砸嘴。
見狀,基督山伯爵神色淡淡地說道:
“我得保證一點,就是今天讓給你的那些利益,之後可以從莫爾塞夫家族那邊翻倍收回。如果莫爾塞夫子爵先生不能向我做出類似的保證,那我完全沒必要答應你的任何條件,而會直接離開。畢竟,我目前並沒有做慈善的打算。”
巴羅內深覺此話有理,再加上他忌憚基督山伯爵在沿海一帶各方灰色勢力中的威望,並不敢過分威脅逼迫他。於是,在沉思了幾分鐘後,他就答應了基督山伯爵的要求。
“希望您能達成所願!”巴羅內真誠地給出了祝福。
“我會的,”基督山伯爵露出了進屋後的第一個微笑,“子爵先生一定會理解我的,因為我和我的朋友是在為他的身心健康而忙碌。”
說著話,基督山伯爵就和“弗朗茲”離開了巴羅內所在的房間,跟著領路的高個子強盜來到了一間沒有窗戶的暗室。
“那是——莫爾塞夫子爵嗎?”
在夜間視物如同白晝的基督山伯爵假裝看不清楚房間裡麵的阿爾貝。他在門口的位置遲疑了幾秒,隨後又仿佛想到什麼似的,大步朝著被捆著的阿爾貝走去。
這樣一來,同行的“弗朗茲”就順勢落在了後麵,又巧妙地躲進了陰影中。
在抵達這裡之前,裴湘已經和基督山伯爵商量過,儘量不讓阿爾貝看到“弗朗茲”出現在此處。否則的話,等阿爾貝平安返回後,基督山伯爵身邊有人精通偽裝易容的事情就會暴露出來,那會對他之後的複仇計劃產生妨礙的。
於是,在基督山伯爵彎腰給阿爾貝解除身上的繩索時,裴湘同時轉身背對著阿爾貝,旋即冷冷地瞪了一眼站在門口處不願離開的強盜。她揚著下巴示意對方立刻走遠一些,不許偷聽屋內之人的交談內容。
帶路的強盜見裴湘態度傲慢,不禁冷嗤一聲。他有心要給這個瞪眼睛豎眉毛瞧不起人的貴族少爺一點教訓,但一想到老大的命令,隻能不甘地哼了哼,隨後又做了個惡狠狠的抹脖子的動作,這才嘀嘀咕咕抱怨著轉身離開。
“砰!”裴湘大力關上房門。
巨大關門聲響起的那一瞬,基督山伯爵身邊的阿爾貝也“咕咚”一聲倒在了臟兮兮的地麵上,雙目緊閉陷入昏迷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