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一臉神秘兮兮地和自己分享真相的八歲兒子,康熙頗有些哭笑不得。他暗道,多虧這孩子模樣生得好,做什麼表情顯得都可愛靈動,但凡五官中哪個部位差了一兩分,胤禟此時的這副模樣就很容易落得個“賊眉鼠眼”的評價來。
一時之間,這位半生殺伐決斷的帝王竟然不知是應該不辜負眼前這個古靈精怪兒子的信賴親近,還是嚴肅教導他一番不可妄言的道理,以及嚴肅批評他這種糊弄兄長的行為。
而就在康熙躊躇不語之際,關鍵時刻一向十分善於察言觀色的九阿哥完全不給康熙過多考慮時間,在分享過心中的小秘密之後,胤禟立刻又滿腔孺慕地訴說了他對無所不能的汗阿瑪的尊敬和信任。
“汗阿瑪,經過兒子這些天的觀察,”胤禟動作自然地搶過奉茶宮女的活計,親自把一杯剛沏好的香茗遞到康熙手邊,“四哥他其實還是有些鬱鬱寡歡的,唉,兒臣送給他的那隻小狗隻能治標,不能治本……汗阿瑪,您一向最英明睿智的,既高瞻遠矚又明察秋毫。在兒臣心中,這天下沒什麼事能難倒您的,所以,兒臣想向您討個妙計靈方,嗯,既能讓四哥重展笑顏,又能讓他,嗯,讓他不用太記得兒臣的幫助。”
“咦,朕聽出來了,咱們小九還有著做好事不留名的淡泊心境,這可挺難得的。”
康熙沒說自己是否有開導安慰四兒子的好辦法,而是笑吟吟地稱讚了胤禟一句,然後就等著這個一貫愛撒嬌的兒子借機向自己討要賞賜。
他知道胤禟最近對西洋人的鐘表比較感興趣,思忖著倘若胤禟開口的話,他一定把最新最精致的那個賞給他,以此嘉獎這孩子對手足兄長的關懷和愛護。
不料康熙這次卻猜錯了。
胤禟並沒有順著康熙的稱讚張嘴討要任何賞賜,而是瞬間微紅了一張白白淨淨的精致麵龐。他飛快抬眸瞧了一眼康熙,同時有些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緊接著,胤禟頗為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地麵上,半晌後才極其難為情地坦白道:
“汗阿瑪,兒臣、兒臣屬實慚愧!那個,兒臣實話實說吧,那個,兒臣之前並沒有這種做好事不留名之類的念頭。嗯,兒臣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四哥他表達謝意和關心的方式太折磨人了。汗阿瑪,兒臣如今的課業已經夠多的了,絕對不想因為四哥的重視而再次增加了。所以,嗯,所以才想著,千萬彆讓四哥知道我在幫他……”
聞言,正在喝茶的康熙差點兒被胤禟的這番坦誠相告給逗笑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佯裝嚴肅地搖了搖頭,然後把苦著臉的小家夥喊到身前,語重心長地講了好一會兒勤學精進方能成才的道理。直到把胤禟整個人都說得蔫巴巴的了,康熙的訓導告誡才停了下來。
“兒臣謹遵汗阿瑪教誨。”
“你能聽進心裡就好,”康熙放下茶杯,溫聲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在學業上確實有所鬆懈,也該讓你四哥好好約束你一番了。還有,胤禟,你得給老十和下麵的弟弟們做個好榜樣,彆辜負了朕對你的期許。至於你四哥的心情……這件事,朕知道了。”
說到這裡,康熙歎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老四思念養母,他又何嘗不想念紅顏早逝的表妹!隻是這世間人有悲歡離合,自古如此,哪怕他是執掌天下權柄的帝王,也終究對一些事無可奈何。
胤禟見康熙麵露悵惘,便不再多言。他已經把四哥胤禛心情不暢之事告訴汗阿瑪了,接下來康熙要如何做如何選擇,就不是他這個當兒子的能左右得了的了。
“汗阿瑪,兒臣……”
“胤禟,”回過神的康熙打斷了胤禟準備告退離開的話語,隨口道,“你懂得關心兄長的喜怒哀樂,這很好,朕心甚慰。過來吧,坐這裡。小九,你跟汗阿瑪說說,你自己最近可有哪些難解的困擾,又是如何處理的?”
胤禟重新落座,隨即又認真思索了片刻,方才緩聲說道:
“汗阿瑪,最近這段日子,最讓兒臣感到困擾的難題,其實是之前曹大人離京去蘇州赴任之事。”
“嗯?”康熙一愣,眼中劃過一抹不解,“子清離京之事……這裡麵與你有何厲害關係?”
“汗阿瑪,您彆忘了,湘兒可是曹大人的長女。要是曹家人都跟著曹大人離開京城搬到南邊去居住,那我以後還怎麼和湘兒見麵呀?汗阿瑪,不瞞您說,最初得知這個消息時,兒臣真是擔心極了,甚至還想過要不要央求您幫我說說情呢,就是……讓曹大人把湘兒留在京城,不論是進宮當公主伴讀還是長住沈家,都是挺不錯的選擇。”
“既然如此,你怎麼一直沒有來找朕呢?”康熙挑眉問道,頗為好奇。
胤禟無奈地歎了口氣,搖頭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