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人心中緊張,卻不敢動彈,隻直挺挺立著道:“稟大將軍,應當眾鞭撻,並處降職!”
裴濟點頭,眼神自石桌上那兩壇酒上掠過,鼻尖竟莫名飄過一縷極淡的海棠幽香。
他眉頭蹙得更緊,背在身後的左手也不由用力摩挲了一下指腹,隻道自己今日狀態不佳,竟有些糊塗了。
“今日何故?”
他自任大將軍後,羽林衛中一下紀律嚴明,無人敢隨意越界,今日如此,當有些緣故。
果然,其中一人解釋:“稟大將軍,酒是蓮真娘子命人送來的,觀中服侍的宮人內侍們也都有,說是七夕佳節,與眾人同樂,娘子已請示過陛下,陛下也允了。”
又是那禍水。
裴濟心底劃過一陣複雜滋味,肅著臉道:“既是陛下應允,今日便不算犯軍紀,隻是莫要太過鬆懈才好。”
那四人見他發話,大大鬆了口氣,連連應下。
其中一個捧起酒壇,遞到他眼前,小心問:“大將軍辛苦,今夜值守宮中,是否也要飲兩口提提神?”
壇子一靠近,其中夾雜著海棠香的酒意便撲麵而來,令他不禁抿緊唇角。
另一人飲了酒,膽子比平時大了些,笑道:“娘子有心,體諒咱們不得去參加宴飲,便贈了這花酒來。”
裴濟微不可查地皺眉,垂眸望著那半大不大的壇子。
酒不多,四人分了也醉不了。
隻是其中加了些花瓣泡著,可不就成了“花酒”?
那女子實在矯情得很。
彆的妃嬪們賞賜饋贈,為了避嫌,也從不會涉及這些侍衛們。
偏她不一樣,不但要贈酒,還非要多加那海棠花瓣,讓這一壇尋常的杜康酒都莫名多了幾分彆樣的豔色。
他腦中忽而閃過她衣衫上的幽香和那晚的綺夢,不由喉結滾動,隱隱生出口乾舌燥之感。
他勉力彆開視線,搖頭道:“罷了,你們自飲吧,我再去彆處。”
說罷,也不待其答話,便轉身大步離開。
繞過望仙觀這座山坡,便靠近太液池邊的一片開闊之地。
麟德殿居西麵高地,此時正燈火輝煌,樂聲不斷,傳至太液池邊,卻愈顯此處空曠,杳無人跡。
裴濟自方才離開後,心中便總有幾分莫名的煩躁,一路皺著眉,失了方向一般行得極快,直到眼前一片粼粼波光之上出現一座熟悉的涼亭,才驚覺自己又行到了這處。
自那日在亭中遇到那禍水後,他每回巡查,都會刻意繞開,生怕再遇上她。
可不知是否是他多心,自那日後,他繞行前都會不自覺遠遠望一眼亭中,卻再也沒見過她的人影。
今日他無意間走近,正暗自懊惱,欲轉身離開,視線卻忽然被眼前的情形牢牢勾住。
涼亭四圍的紗簾已被放下,正在水畔清風吹拂間飄搖。
亭中燈燭映照出一道纖細婀娜的影子,投在翻飛的紗簾上,飄蕩之間,未見真容,便已搖曳生姿。
亭中女子似有所覺,竟是轉過身來,伸出一手,撩開半邊紗簾,立在亭邊,衝他望來。
明亮的燭光照出她一張嫵媚而風情的動人麵龐,正是那禍水一樣的女子。
裴濟立在原地,垂在身側的雙手悄悄握緊。
視線裡,那女子杏眼含情,熾焰般的唇邊揚起一朵豔如春日海棠的笑容。
“今日四處宴樂,唯妾一人在此,將軍可要來飲一杯?”
遠處絲竹靡靡,忽高忽低,襯得她連聲音都嫵媚動人。
裴濟視線從她翩躚拂動的廣袖與裙擺間掃過,忽而又嗅到了幽香。
他渾身緊繃,默了片刻,提步邁上涼亭石階。
作者有話要說:小裴將軍喝花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