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郎不知其中緣由,隻當自家主子吃了醋,連臉色都黑沉了下來,哪怕少夫人懷著楚家的金孫,看來也難逃指責了。他飛一般去請容妍,容妍聽得是沈嘉元,還帶著個少年,又問十二郎那少年的年紀。
“總有……十四五歲年紀吧?!”十二郎也隻匆匆瞧了一眼,大略估計。
容妍微微一笑,這便是了。
當年那小兒郎也許五六歲,這事情過去了十年,如今算來也有十四五歲年紀,不知確切的年紀,大略如此了。
——這是正主兒來了!
她喚了紅纓與流蘇重新梳洗上妝,慢慢悠悠好生打扮了,差點沒急出十二郎一嘴的燎炮,有心想要催催她:主子,你放著那“故人”與少將軍同處一室,確定不會出事嗎?
待得容妍到了前廳,已過去了足足一盞茶功夫。
沈嘉元見門口丫環婆子簇擁著個麗人進來,打扮的鮮妍明媚,嘴角含春,仿佛整個前廳都亮了,隻覺滿心苦澀,先自站了起來,又朝坐著的沈嘉玉瞧了一眼,示意他起來。
沈嘉玉早在十二歲的時候便已通曉人事,沈唯一的妾室紅姨娘頗疼這位兒子,對他有求必應,得知他小小年及已將自己房時丫環yin遍,也並未阻攔。
薑氏夫人聽聞之後,便將他叫過去,又賞了兩名美貌丫環,這才三年時間,他房裡的丫環便成倍增長,瞧著雖然年紀不大,但氣色卻差上許多,實是早早就淘空了身子。
待到後來,紅姨娘雖然瞧明白了薑氏夫人的意圖,這是要將她的兒子養廢,但無奈沈嘉玉卻覺得薑氏夫人待他頗好,每有新奇玩意兒以及美貌丫環,隻要他開口,薑氏夫人都不會拒絕,還常悄悄私底下塞私房錢給他,倒弄的紅姨娘與親生子生了隔閡。
沈嘉玉最常說的一句話便是:“還是阿娘疼我,姨娘到底是小戶出身,連點銀子都舍不得給我用……”
紅姨娘也無可奈何,隻能暗自垂淚。
沈嘉玉隻道今日是要來給貴人賠禮,卻不知道是這般絕色人物,瞧見容妍的第一眼便心神蕩漾,不能自己。雖知道雙方結的梁子也頗大,對方的夫君又高坐堂上,但是……他那眼神卻有點不受控製一般,悄悄的直往容妍身上瞟。
容妍瞧見這猥瑣的眼神,先自厭惡的皺了皺眉頭,到了上座坐定之後,這才問道:“不知沈郎君前來將軍府,可是有事?”
她語聲平淡如水,不知道是不是沈嘉元的錯覺,隻覺聲音裡仿佛含著雪珠子一般,打在耳裡涼的沁人。
“跪下!”他猛然扯了一把沈嘉玉,將他扯的一個踉蹌跪下之後,自己也跪了下來,向上座的楚君鉞與容妍端端正正叩了個頭,將今日來意說明。
“家父讓我帶了阿弟來,向郡主致歉,求得原諒!郡主但有怨氣,隻管打他罵他,哪怕結果了他也行!”
沈嘉玉聽得最後幾個字,頓時驚的臉色蒼白,猛然間抬起頭來,見處座上麗人笑的溫柔:“沈郎君這是說的什麼話呢?當我將軍府是什麼不講理的地方,豈可隨意打殺人命?若是被告到聖上那裡去,我家相公豈不得被聖上申斥,嚴重些的再丟了官。你們沈家這是前來致歉還是給我下套子來了?”
沈嘉元按著沈嘉玉的腦袋重重磕了下去,腦袋與地板相撞,發出沉重的撞擊聲,沈嘉玉痛的一聲慘叫,翻身坐倒在地,死活不肯再跪著了。
他腦門上被磕了個青紫的大包。
明明座上麗人說話這麼和氣,哪裡是要人命的樣子?阿爹與阿兄真是太沒有眼力了!
“郡主,當年之事我還小,全然不懂事,這麼多年我其實日日懺悔的,隻求郡主原諒!”若是對著個古怪醜陋的婦人,沈嘉玉還真不情願前來道歉,可是眼前座上麗人生的神仙妃子一般,又笑的這般溫柔可親,他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你當真……這些年日日懺悔?”隻聽得慧福郡主極儘溫柔的聲音響起,仿佛有隻小手在他心間撩撥一般。
沈嘉玉一時間神魂俱失,被沈嘉元在腰間捅了一下,這才連連點頭:“我真的有懺悔,這些年我連鞭炮都不再玩了呢。”
“也是啊,你當年還是小孩子呢。”容妍輕聲歎息:“真是可憐見得,當年你也被嚇壞了吧?”
沈嘉元覺得很不對頭,眼前座中人與當年在市井之中的林碧落提起此事的態度,判若兩人。與前幾日在酒樓之中遇見的態度也有異。
他很想要提醒庶弟小心回答,可是轉頭瞧見他的神色,隻覺心都灰了大半。
哪怕他與阿爹親自來,也比眼前的情景要強上許多。
沈嘉玉眼神裡的癡迷展露無疑,連帶著說話也毫無防備了。
“是啊是啊,我當時被嚇壞了,那個人當時明明沒死,後來怎麼聽說又死了?敢是有彆的病症?”
這句話,上座的慧福郡主並未回答他。她隻是深深瞧了他一眼,又問他:“這麼些年,沈二郎日日懺悔,可有去過那人的家門前,去瞧瞧他妻子兒女過的好是不好?”
沈嘉元飛快轉頭,隻恨不得當時便拿帕子捂住沈嘉玉的嘴。
他就知道要壞事。
果然,沈嘉玉道:“他死了就死了,也是他壽數有限,想來他的妻子兒女定然在這世上活的好好的,哪用得著我去瞧瞧?”
沈嘉元的目光裡要冒出火來,他幾乎不敢去瞧座上容妍的神色來,卻聽得容妍忽笑了起來,笑聲之中已帶了悲涼之意:“沈家二郎真是好心腸,恐怕這十年來,你壓根沒想起來過這件事情吧?”
“怎麼會?我有想過的啊!”
沈嘉玉隻覺慧福郡主這話似乎又不信他方才所說,頓時連忙補救。
堂上的人似乎累了,她站了起來,以高高在上的姿勢俯視著堂下跪著的沈家兄弟二人:“若是此事沒有危及到你們沈家利益,是不是你們便不準備站出來了?說起來,如今我不算是林家女,此事要道歉,你們也應該去林家道歉,而不是尋到將軍府來。”她稍稍一停頓,向同她一起站起來的楚君鉞告了告,似乎是將全身的重量都靠到他身上去了,這才輕柔的向著堂下的兄弟倆宣布:“我不會動沈二郎一根手指頭,但是我覺得有必要讓沈家人嘗一嘗當年林家人身臨絕境的慘況,也好能夠真心的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這件事情的緣由!”
沈嘉元軟軟朝後坐了下去,沈唯一與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沈嘉玉卻還有些茫茫然,甚至是帶著幾分歡喜的轉頭向沈嘉元道:“阿兄,郡主她不打我也不殺我!”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抬頭去瞧,堂上之人已經在夫婿的攙扶之下走到了廳堂門口,隻扔下一句話,“十二郎,送客,清水洗地!”轉眼芳蹤已杳。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十二點以前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