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西苑,須得先往暖閣拜見主人,今日賞花宴受邀之人極多,西陵長公主未必一一見過。不想徒喬安帶著徒喬芸上前請安,長公主卻叫了林雲星上前說話。
“你就是敏兒的女兒吧?與你娘長得真像。”西陵長公主拉了林雲星到麵前,問了幾句家常,見又有人進來,才放雲星離開。
雲星出了暖閣,才想起來,她娘賈敏年少時,外祖還是有實權的榮國公。她娘身為國公嫡女,年齡與長公主相仿,認識也不稀奇。隻如今賈府敗落了,她爹林如海這個蘭台寺大夫聽著是極體麵,論品階隻是從四品,在京中算不得顯貴,門第差距下,關係自然淡了。
“雲星,原來長公主認識你娘啊?”徒喬安嬉笑道。
“我娘幼時,外祖榮國公還在世呢!”雲星解釋道,“我爹至今是從四品蘭台寺大夫,我娘出嫁後大約就不曾見過長公主了。”
“哼~區區一個蘭台寺大夫的女兒,竟然也能來參加長公主殿下的賞花宴,真當這裡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嗎?”
花園中人不少,雲星和徒喬安沒想到有人在身後偷聽,回頭卻見是徒喬寧和一個雲星不曾見過的陌生女孩。那女孩與徒喬寧年紀相仿,生得極美,卻因盛氣淩人,看著有些刻薄像。
“那是東安郡王府的大姑娘慕嬌,我那庶妹大約是蹭了慕嬌的帖子跟來了。”徒喬安小聲道。
四王八公都是早年追隨先祖安天下的老親,東安郡王府為四異姓王之一。東安郡王府沒有嫡出的姑娘,郡王妃之位空懸,側妃掌中饋。慕嬌便是那位得寵側妃的愛女,她身世與徒喬寧相似,但際遇卻比徒喬寧好多了。
“原來是穆姑娘?你方才說區區蘭台寺大夫的女兒莫非是說我?”
“說的便是你了!”慕嬌傲然道。
“穆姑娘既然覺得與我同站一處,有辱身份,何不去稟明長公主殿下將我這不得體的客人驅逐呢?”林雲星淡淡道,“說來,穆姑娘尚無爵位便以與我這個區區從四品蘭台寺大夫的女兒同赴一宴,而覺受辱。那令尊堂堂東平郡王,與我父同殿為臣,豈非越發委屈壞了?我回去當要家父離東平郡王遠些,莫要把我們這窮酸氣沾染了尊貴的郡王爺才好。”
慕嬌雖驕縱,卻也知這不是好話。蘭台寺大夫是從四品沒錯,可東平郡王若敢說不屑於從四品的蘭台寺大夫同殿為臣,能被朝中文官的唾沫釘子淹死。且你一個區區異姓郡王竟連從四品文官都看不上,把自家當成什麼貴人了?
“你、你,我什麼時候說我爹不願與蘭台寺大夫同殿為臣了?”
“穆姑娘方才因我爹是區區蘭台寺大夫,覺得我出現在這裡降低了長公主花宴的格調。我尚且受了我爹連累,東平郡王沒看不起區區蘭台寺大夫,那便是穆小姐了?”雲星歎息道,“雖說我爹這個蘭台寺大夫是言官,但應該並未得罪過穆小姐吧?”
“林大人沒有得罪過本姑娘,可是你今日卻是大大得罪本姑娘了。”
“竟是如此嗎?我今日頭一次見穆姑娘,竟然就將你得罪了?”林雲星驚訝道。
“哼~知道就好,現在立即向我道歉,我便饒了你。”慕嬌虛張聲勢道。
“不必了,我這人素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穆小姐覺得我得罪了你,我卻想不通哪裡得罪了你,如此不如我真真得罪你一回坐實了罪名吧!”雲星湊到慕嬌麵前低聲道,“側妃乃妾,不如就讓我爹參東平郡王以妾為妻如何?”
“你竟敢?”慕嬌怒視雲星。
“你雖為郡王女,卻無爵位,你父品階在我父之上,卻是能穩壓一頭。可惜,異姓郡王並非真皇親國戚,隻算勳貴,一個勳貴要找言官麻煩,你知道後果嗎?”雲星慢條斯理道,“若是不清楚,那就回家問問年前魏侯毆打五品言官的結局吧!”
本朝蘭台寺等同於前朝禦史台,年前蘭台寺一位五品言官參太後的弟弟魏侯以庶代嫡,請封世子,攪黃了魏侯要立愛妾之子為世子的打算。過了兩日醉酒的魏侯回府途中遇到參他的言官將人揍了。
次日,蘭台寺言官們蜂擁而至,將魏侯裡子都扒了。魏侯這次是不用謀劃如何立心愛的庶子為世子了,因為他自己的爵位沒了。沒了爵位,世子自然也不必立了。
文人講究氣節,尤其是言官,沒事就喜歡參勳貴表現一下自己的不畏強權。林如海若真的參東平郡王一本,東平郡王隻能吃啞巴虧,他若是敢報複,那將麵對的是整個蘭台寺的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