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月,卻有漫天繁星。借著點點星光,林雲星往河麵上望去,卻是四五條快船在追一葉小舟。快船上的人明火執仗,箭如雨至,襯得那葉小舟甚是淒涼。
小舟上有一人匍匐在船板上,生死不知。兩人正在揮劍擋箭,左側青衣少年,手中長劍舞的密不透風,右側仿若護衛模樣的人卻已經中了數箭,雖不是要害,可這等傷勢之下卻挺立不倒,護著匍匐在小舟上之人,可見那人身份貴重。
“主子,果然是水匪!”林九擔憂道,“他們會不會攻擊官船?”
他們雖然行於運河之上,但這一帶兩岸數十裡都沒有城鎮,有水匪出沒劫財並不稀奇。
“不是一般水匪,救人!”
林九並不追問,一聲呼哨,艙中立即有人取了弓箭和刀劍奔至甲板。林九彎弓搭箭,一連射出三箭,皆衝著對方弓箭手而去。快船上的人不曾料到官船上有人出手救人,一連被射落數人。
那些歹人見此忙分兵攻擊樓船,林九一招手,分了數人奔至二樓。快船速度比樓船快,可樓船居高臨下,占據了地勢。
樓船是逆流而上,那葉小舟無人劃船,是順流而下。眼看小舟擦著樓船要往下遊飄去,林雲星飛身跳到主甲板上,抓起船頭的繩索打了個活結,拋向了小舟。青衣少年見此,忙起身抓起繩索套在舟頭,免得小舟被河水衝離樓船。
恰好有水手聽到動靜衝到甲板,林雲星立即讓他們矮下身子,將下麵的小舟拉到了樓船另一側。如此樓船能擋住快船上的人,讓他們將小舟上的人救上船。
水匪見此,射箭越急,林九手下亦有人中箭。林九等人並非官兵,出門帶不了許多羽箭,眼看著箭用完了,隻能隱身船舷下,等著快船靠近。
“主子,這些人見官船不退,果然不是普通求財的水匪!”
那一葉小舟,舟上之人雖錦衣華服,似是出身富貴。然他們三人坐著一葉小舟逃命,縱然帶了錢銀,也有數。可這些狀似水匪之人,卻連官船都要攻擊,可見誌不在財而在於殺人。
快船上被射死了十多人,卻是不依不饒,他們駕著快船悍不畏死向樓船衝來。見樓船上無箭可射,便收了弓箭,將飛爪落到了樓船上。
雙方已然麵對麵,幾艘快船上攏共還有二十多人,都穿著水靠,手執快刀。水靠是用魚皮或鯊魚皮製作的潛水服,表麵光滑且保暖【注1】,造價不菲,普通水匪能有幾件已然不錯,如何能有這般齊全的裝備。
不曉得小舟上是什麼人,引來了這群煞星。若讓這群亡命之徒衝入船艙,怕是官船上的客人都要跟著遭殃。
“林九,守住艙門!”
林雲星足尖一點,竟踩著對方搭上來的繩索,衝到了其中一艘快船之上。船上之人武藝已然不錯,卻也沒見過有人能在黑夜之中踩著晃悠悠的繩索,如履平地。又見她麵容幼嫩,卻提劍一連殺傷數人,出劍狠辣,竟被林雲星弄了個措手不及。
賈璉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外麵喊殺聲,披衣出了船艙,恰好一支羽箭擦著頭皮,射在背後的船板上,頓時驚出一聲冷汗,清醒異常。
“難道是遇到水匪了?”賈璉忙返回船艙,去拍林雲星艙門,“阿星,不好了,有水匪!”
賈璉喊了一嗓子,拍門,門卻自己開了。
賈璉折身又去拍隔壁司琴、司劍的艙門,艙門開著無人回應,顯然已經出去了。聽著外麵喊殺聲,賈璉臉色發白,回到自己艙房,抓起桌上的劍便往外麵走。
賈璉少時跟著寧國府的焦大等人學了些花拳繡腿,然後便是在書院學過一些騎射功夫。這把劍是上次與林雲星去金陵,重燃了“武俠夢”後,才買來與林寶兒一起練劍的。
結果林雲星嫌棄他初學者,怕他誤傷自己,另拿了一把沒開刃的讓他練習揮劍。賈璉才與林寶兒一起練習了月餘拔劍、揮劍,這次回京,見林雲星帶著佩劍,覺得好玩,便也帶上了自己的劍。
走到艙門前,賈璉猶豫了一下,摘掉了劍鞘,提著劍靠著牆壁向下層走去。才走到二樓恰有個水匪因傷重往角落裡躲,便撞上了賈璉。那水匪舉刀砍來,賈璉轉身就跑,跑了幾步,餘光瞥到水匪腳步踉蹌,似乎理由不繼。
下麵喊殺聲越發激烈,賈璉一咬牙折身,提劍便刺。許是這人活該命到這裡,重傷之下,在這狹窄的船梯上竟避不開賈璉的劍。賈璉一劍刺入他的胸口,入肉一寸便覺得手下滯澀,乾脆雙手抓住劍柄往下一推,然後一腳踢向了水匪小腹。
賈璉原是居高臨下,那水匪被他刺中一劍,踢下船梯,血濺到衣服上,竟滾到下麵死了。水匪屍體仰躺在甲板上,死愣愣看得賈璉,似乎不甘於死在一個弱兮兮的書生手上。
賈璉心中發麻,渾身發軟,腳下全無直覺向甲板走去,眼睛下意識搜尋林雲星的下落。正茫然,又見一名水匪衝來,嚇得他連忙揮劍。可他這一劍全無章法,揮劍幅度太大,竟然撞到了船舷上。
眼看那水匪兜頭一刀看下來,賈璉隻道今夜命喪於此,卻見一柄劍從後心刺穿了水匪的軀體。那把劍刺入水匪的心臟,又迅速抽出,鮮血濺了賈璉滿臉。水匪魁梧的身體“嘭”一聲倒在地上,賈璉才看到站在他身後的林雲星。
“阿星表妹!”賈璉如夢初醒。
“將傷者扶到艙內!”林雲星指了一側船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