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境由妖邪的靈魄所化,相當於一處小小幻境。為了達到曆練效果,每個弟子都會被隨機傳送到各個地點,麵對截然不同的鬼怪妖魔。
此刻她置身於一間客棧模樣的小屋,桌麵被寫滿了紅字的布料覆蓋,在布料中間,則是塊圓潤冰冷的碗碟。
她的右手正牢牢按在碗碟之上。
“彆亂動!”
潛藏於識海的伏魔錄一震:“這是幻境為你安排的請仙儀式。如今儀式成功,邪祟已然降臨,倘若輕易鬆手,它會纏著你不死不休。”
秦蘿立馬化身一動不動的小鵪鶉。
“請仙的規則,是借用儀式召喚附近的邪祟鬼怪。被請來的大多是不淨之物,能回答三個問題。”
伏魔錄不愧為伏魔錄,說起來頭頭是道:“三個問題答完,便會取走請仙之人的姓名;倘若中途停下,則會日日徘徊於請仙之人身邊。”
這段話說得文縐縐,秦蘿聽得雲裡霧裡:“那應該怎麼辦?”
她堪堪在識海問了一個問題,手中碗碟竟是一動。
秦蘿:???
伏魔錄:!!!
隻見圓碟悠悠一轉,缺角盤旋於布料上的字跡,依次停留。
碟仙:“我怎麼知道。”
“這是作弊!”
伏魔錄破口大罵:“這家夥有沒有道德,以為自己騙小孩呢?!”
秦蘿笑眯眯糾正:“因為我就是小孩呀。”
它哽了一下。
“你隻剩下兩個問題了。”
伏魔錄謹慎道:“其他人離你應該不遠,你先穩一穩,要麼等他們前來相助,要麼想個萬全之策,讓碟仙拿你沒有辦法——比如說,問一個它永遠也答不完的題目。”
可什麼問題才是永遠說不出答案的呢?
手下的圓碟微微震動,已經有了不耐煩的勢頭,伏魔錄一聲輕嘖:“問個問題穩住它。”
秦蘿點頭:“你是誰呀?”
圓碟又是一顫。
“枉死之靈,禁錮於此客棧之間。吾曾殺人無數,你亦是吾刀下亡魂之一。”
伏魔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煉氣期的須彌境,這還隻是個入門小怪,也就隻敢在小孩麵前逞威風。
“那你一定很厲害!”
偏偏秦蘿信以為真,末了很認真地想,可它明明隻是個圓碟,拿不了刀呀。
碟仙顯然察覺到她的心思,又動了動:“吾可以碟為刃,旋如疾風,切割喉嚨隻需瞬息。”
得,吹上了。
伏魔錄繼續白眼,要想旋轉如疾風,起碼得是築基巔峰的修為。這碟仙當真不是個東西,欺負小孩上了癮。
這樣一來,便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須彌境中正值深夜,窗外昏暗無光,看不見月亮。桌上一盞燭火忽暗忽明,夜色籠罩之下,秦蘿有些害怕。
“彆擔心,那兩位師兄雖然壓製了修為,但畢竟實力還在,解決妖邪不成問題。”
伏魔錄低聲安慰:“你先行等等,他們一定——”
它話音未落,桌上燭火竟是倏然一晃。
秦蘿被嚇得險些脫手。
“太好了,你果然在這裡!”
房門被猛地撞開,燈光恍惚,竟映出江星燃的麵龐:“不過是區區煉氣小妖,看我來結束它!”
秦蘿尚未反應過來,右手便被輕輕一推——
江星燃代替了她的位置,將手按在圓碟之上,嘴角一咧,眼底如有粲然星光:“你且看好,天生我輩江星燃,戰神下凡一錘三!”
他說著一頓,笑意未消:“你問了它幾個問題?”
他是法修,隻要用手觸摸圓碟,便能與邪祟生出感應,從而用靈力與之博弈。
秦蘿沉默一瞬:“……剛剛,問了第三個。”
三個也沒事,他靈力不弱,必定不會落於下風。
江星燃揚揚下巴:“你問它什麼了?”
“我問它,”秦蘿的大眼睛忽閃一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居然感到了幾分愧疚的意味,“……真的可以轉得像風那麼快嗎?”
手裡的圓碟晃了晃,一股不祥的預感飛湧而上。
不。會。吧。
江星燃:……
江星燃麵無表情看著她,良久,眼底滑落一顆透明的水珠。
“秦蘿。”
他說:“我與你,不共戴天。”
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客棧,當雲衡循著聲響迅速趕到,不由瞳孔劇震。
隻見房中風聲驟起,一人手握圓碟飛一般轉動,愈來愈快,最終竟然轉出了黑黝黝的殘影!
那人的模樣已然看不清晰,從模糊影子與號啕大哭的聲音裡,勉強能辨認出江星燃曾經無邪的笑貌音容。
不過是區區煉氣妖邪,豈能放肆至此。
雲衡眉宇微蹙,疾步上前,正要出手,卻聽駱明庭揚聲:“莫要衝動!碟仙與江師弟緊密相連,你若貿然出手,定會傷及他性命!”
少年法修步伐一頓。
下一瞬,便被飛旋的小腿轟然掃開。
“不——!”
江星燃哭得想死:“雲師兄!”
“大家莫慌,由我來解決!”
駱明庭上前一步:“這位仙家請聽我說!”
他自小出類拔萃,無論男女老少,都願意賞幾分薄麵。以他這種風流倜儻芝蘭玉樹的身姿,說不定連邪祟也會手下留情呢?
下一刻。
伴隨又一道人影被掃飛,江星燃:“不——!駱師兄!!!”
秦蘿:“嗚嗚嗚哇哇哇——”
死心眼的碟仙還在死磕,但仍然遠遠達不到風的速度。手握圓碟的小人殘影陣陣,宛如狂風掃落葉,將房內三人掃得四處飛竄。
天生我輩江星燃,戰神下凡一錘三。
這一刻,他,就是戰神!
駱明庭拜入仙宗十多年,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這會兒怔怔傻眼:“不能打也溝通不了,咱們怎麼辦?”
雲衡氣到兩眼一抹黑:“快跑——!”
——所以這叫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