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我才是大人啊。...)(2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2380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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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之中殺機四伏,即便在魔氣稀薄的最深處,也仍然充斥著揮之不去的壓抑。

“這小子真麻煩,我還以為他的心魔能就此破掉呢。”

伏魔錄跟老媽子似的嘮嘮叨叨:“你都說了會一直陪著他,如果這樣還不行,那到底要怎麼辦?他難道還想保住這座城麼?”

它說著冷冷一哼:“如今你們置身於心魔最深處,謝尋非又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恐怕連站起來都難。除非有人把外麵的魔氣破開,否則你得跟他一輩子留在這裡。”

秦蘿很快給出應答:“對啊!伏伏,謝哥哥受了這麼重的傷,會不會有事?”

伏魔錄:……

其實重點不是這個。

“出去的事情不用擔心啦。”

小不點信誓旦旦:“你不是說過嗎?小師姐會來救我的。”

其實那隻是一時情急,被脫口而出的話。

秦蘿感受不出來,伏魔錄卻是清清楚楚。謝尋非的心魔融合了龍城濃鬱的魔氣,必然很不好對付,之前秦蘿之所以能將它們驅走,全得歸功於它暗暗相贈的靈力。

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力量,又成了一團空空如也,伏魔錄悲傷地想,它已經是本被徹底榨乾的廢錄了。

這地方凶險重重,指不定就會讓外麵的人心生懼意,不敢接近。正道多的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之輩,對於它來說,全跟又傻又呆的窩窩頭沒什麼兩樣。

這種話說出來,可能會讓小孩傷心。

伏魔錄選擇閉嘴。

方才一番心魔入體,對謝尋非的損害極大。

強烈的魔氣深入骨髓,每一次蔓延都宛如刀割,不僅五臟六腑,連識海也一並受到壓迫,渾身上下用不了力氣。

這種折磨不會在身上留下絲毫痕跡,皮膚之下,卻是劇痛得難以忍受。秦蘿心細,看出他身體不大舒服,趕緊低了頭去,想從儲物袋中翻找丹藥。

然而還沒來得及伸手,就被謝尋非突然製止了動作。

“……彆動。”

小少年的右手輕輕扣上她手背,依稀可見五指修長,骨節鈍鈍地往外凸:“傷口不疼嗎?”

對哦,傷口。

謝哥哥要是不說,她差點就忘了。

說來也奇怪,在尚未被提及的時候,那些傷口就像不存在一樣。

秦蘿差點就要脫口而出“我超棒的不怕痛”,一低頭,就見到手臂上細細的、正往外流血的長線。

好,疼,哦。

淚,射了出來。

秦蘿戴上圓臉皺巴巴的痛苦麵具,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瞬間變成一具直挺挺的小僵屍。

扣在她手背上的拇指動了動,謝尋非鬆開右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有些緊張。

“我可以幫你治療……用魔氣。”

少年下意識抿唇,指節不自在地蜷了蜷:“可以嗎?”

他說著頓了頓,嗓音更低:“不會弄臟你的識海。”

話音還沒落下,一隻短短的小胳膊便已伸到他麵前。

秦蘿疼得嘴唇變成波浪線:“謝謝謝哥哥。”

之前壓在心裡的、某個沉甸甸的東西,似乎輕飄飄落了下來。

謝尋非彆開視線,悄悄露了個笑,黑氣彙集於指尖,掠過女孩伸出的手臂。

與靈力相比,其實魔氣也隻是一種外化的氣息,隻要不墜入邪魔之道,就稱不上罪大惡極。

靈力救人亦能傷人,魔氣又何嘗不是如此。

秦蘿滿眼好奇低著腦袋,頭上小啾啾晃來晃去:“謝哥哥的小黑有顏色,我的卻看不見,好可惜。”

謝尋非沉聲:“看不見才好。”

“為什麼?小黑很可愛啊,能療傷,能捏小兔子小熊――”

紅團子擺了擺腦袋,雙眼倏地一亮:“還有還有!謝哥哥,你往牆上貼張白紙,還能讓它假裝成墨汁,來畫一幅山水圖!”

伏魔錄:……

姐,你好牛牛牛牛牛。

――不要用人家的魔氣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啊!魔氣會哭的,絕對會哭的!謝尋非你是個男人就快教育教育她!

謝尋非:“嗯。”

伏魔錄冷笑嗬嗬。

“對了,謝哥哥。”

秦蘿看向他眼睛:“你想起之前的事了嗎?”

既然他是這個幻境的主人,那就並未在七年前死去。

謝尋非動作頓了頓:“一些。”

他的記憶並未完全恢複,隻記得大戰後的龍城荒無人煙,四處儘是滔天魔氣,以及亡者揮之不去的怨念。

許許多多的問題,他都想不通。

比如趙宗恒為何救他,又比如在最後關頭,少年劍修沒來得及出口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

謝尋非在龍城裡獨自生活了七年,日日夜夜陷入心魔之中,將自己永遠留在城破前的冬天,一遍遍循環。

他早就是不人不鬼的模樣,更何況這具身體實在低賤,即便壞掉也沒人會關心。

那不是能讓小朋友開心的回憶,他決定略過這個話題。

“我會帶你從這裡離開。”

謝尋非道:“等你――”

兩個字堪堪出口,少年兀地蹙眉,冷然抬頭。

――靜止的城中寂靜無聲,不知何時,竟從半空騰起一抹黑煙。

他察覺出毫不掩飾的殺氣。

楚明箏能猜出心魔的用意,謝尋非不傻,自然也對它的目的心知肚明。

當他想保護秦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心魔對她的洶湧殺機。

“當當當心!要不咱們丟下這小子趕緊跑吧!”

伏魔錄風中淩亂,瑟瑟發抖。

這玩意兒怎會來得如此之快,它它它可沒有多餘的靈力,能哄著小祖宗去裝帥耍酷逞英雄了啊!

秦蘿被疼哭的眼淚還掛在睫毛上打轉轉:“我……我不怕。”

秦蘿聲音發抖:“謝哥哥也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很顯然,七歲的小朋友並未弄清楚實際情況,以為魔氣是衝著謝尋非而來――

因為當黑煙席卷而下,直勾勾衝向她麵門時,秦蘿甚至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好在,有人替她做出了反應。

少年人修長有力的左臂將軟綿綿的紅團子輕攬入懷,相距不遠的另一隻右手,卻是殺意乍起,伴隨著白芒淩空。

“他是不是瘋了?”

伏魔錄倒吸一口冷氣:“以他這具筋脈受創的身體,連站起來都――”

謝尋非無師無門,不用長刀也不用劍,手中唯有一把筆直小刀,所能依傍的,亦隻有一身野獸般的本能。

但這些已經足夠。

長大真的很難,可似乎並不差。

長大後的趙宗恒拚儘全力保護了孤單無依的男孩,長大後的謝尋非,同樣不願讓眼前的小姑娘受到傷害――類似於某種傳承,或是既定的宿命。

七年前的夢,是時候醒來了。

刀光驟起之際,層層飛雪應聲碎開,齏粉如霧如紗,流影千重。

黑煙咆哮而至、勢不可擋,兩兩相撞的刹那,唯剩一瞬清寒,宛若朔月殘光。

秦蘿被謝尋非牢牢護住,整張臉埋在少年單薄的衣服裡,見不到那團黑煙猙獰的模樣,也不曉得是不是他有意而為之。

她緊張得動也不敢動,悄悄捏了捏被凍成淺粉的拳頭。

在身後看不見的地方,那道嚇人又壓抑的咆哮……好像慢慢小了下來。

“哪能總是讓你來保護。”

近在咫尺的少年低聲笑笑,有些虛弱,也有些無可奈何。微微發啞的聲線隨風掠過耳廓,帶來電流一樣的麻:“我才是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