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秦蘿被嚇出亂碼:“卟嘎嗶...)(1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7029 字 3個月前

懸浮於半空的水鏡光影浮動, 無比誠實地呈現出每個弟子身邊的景象。待得開場畫麵塵埃落定,幻境外掀起了一陣小小的議論潮。

起因是宋道長那聲海豚音似的驚叫。

眾所周知,試煉無外乎是“遇見危機、搜尋線索、抽絲剝繭、最終解決危機”。其中最為重要的, 便是中間一係列跌宕起伏、鬥智鬥勇的過程――

至於“遇見危機”,由於在這一階段很難有什麼發揮實力的空間, 往往按部就班, 走個過場就夠了。

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因此當絕大多數弟子進入秘境,看見男人舍命相護、命不久矣之際, 都會毫不猶豫順應劇情,儘快離開那處即將崩塌的山洞。

畢竟洞穴深處的東西顯然不好對付,若是想逞一番英雄,留在洞中與男人一同禦敵, 恐怕會犧牲得極為慘烈。

可是――

“這個、這個, ”百樂門二長老目瞪口呆, “要是她把人扛出去, 線索不就全泄露了嗎?這算違規吧?”

“新月秘境那麼多條規矩, 從沒講過不能把人帶走啊。”

一道女聲傳來,乍一聽去溫婉清淩, 宛如翠玉擊石,然而細細一辨,便顯出幾分懶散張揚的揶揄之意。

說話的女修身著一襲白裙, 眉目皆是淡雅如畫,此刻懶懶靠於一株古樹之下, 林葉灑落斑駁光暈,好似碎金點點, 儘數散在眼前,引來縷縷清波流盼。

她身側立著的少年同樣仙姿佚貌, 聞聲頷首:“師尊說得是。”

正是蒼梧仙宗的齊薇長老與其親傳弟子雲衡。

“倘若當真遇上致命的危險,肯定是第一時間帶著同伴逃走才對啊。”

齊薇長了張謫仙般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說起話來卻是隨心所欲,末了揚唇笑笑,眸光微閃:“按部就班多沒意思,這樣才有趣嘛――再說了,之所以置辦這出幻境,不就是為了鍛煉弟子們的膽識與謀略嗎?”

“可是,”有人遲疑道,“要是她真能從這人嘴裡直接打聽到線索,對於其他弟子來說,會不會不太公平?”

比如另一邊的江星燃。

他死活找不到線索,隻能在山下鎮子裡抓壯丁似的逮人,逢人便梗著脖子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貼滿黃符的山洞,和一套從天而降的劍法?”

――本應該壯烈犧牲的陸仁嘉,就是用一套從天而降的劍法救了他。

齊薇滿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辦法是人想的,他們自己走了冤路,腦袋轉不過彎,怪誰?”

“公不公平無所謂啊。”

江逢月沒心沒肺地笑:“蘿蘿玩得開心就好。”

她話音方落,不遠處的傅霄便沉然開口:“秦小道友的法子確實出彩。”

傅氏乃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刀修世家,比起劍修們的清逸冷冽,刀修更顯出幾分勢如破竹的凶悍與凜然。

他身為傅家家主,外表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劍眉星目、麵容冷硬,顯而易見地不好親近,一把長刀負於脊背,隱約淌出暗色流光。

男人沉默一瞬,繼續道:“九州之內危機四伏,比起秘境,變數更多。待他們日後離開宗門家族庇護,倘若一味墨守成規,隻會吃虧。”

在這一點上,他的女兒無疑落了下風。

水鏡忽暗忽明,傅霄默然抬眸,凝視著畫麵中的白衣少女。

傅清知天賦異稟,年紀輕輕便已是個不容小覷的刀客。和其他人一樣,由於知曉山洞裡的景象不過是出引子,少女一板一眼走完了劇情,匆匆逃出即將坍塌的洞穴。

山洞崩塌的巨響震徹雲霄。

男人無言蹙起眉頭。

秦蘿這番操作雖然大大超出在場所有人的預料,但也僅僅隻引起了小範圍內的注意。

既是秘境試煉,歸根結底要以實力說話。她隻能稱得上在情急之中耍了個小聰明,至於試煉頭名究竟花落誰家,如今仍是未知。

而毫無疑問,就算誤打誤撞走了捷徑,秦蘿奪魁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

一個以頑劣不堪、不求上進而聞名大半個修真界的小姑娘,實在不應該對她抱有太多期待。

於是水鏡忽閃,修士們停下議論,再度抬眸。

圍觀的長老們目瞪口呆,新月秘境裡,伏魔錄同樣滿臉問號。

它壓根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眼睜睜看著秦蘿把靈力聚在手上,舉起男人便是一通吭哧吭哧的狂奔。

她一雙小短腿一前一後晃得飛快,雙手伸得筆直,被舉在手裡的男人同樣筆直,整幅場景可謂詭異又滑稽,還莫名透出一點點呆。

山洞坍塌的聲響轟隆隆,秦蘿趁著奔跑的間隙回過頭去,在漫天煙塵裡,見到一團團騰空而起的黑影,以及淩亂飛舞、幾乎被碾作碎屑的紙符。

“看見洞口貼著的那幾張黃符沒?”

伏魔錄悄聲:“這個山洞應該鎮壓著某種十分強大的邪祟。那些符紙一看便是時日已久,如今效力漸漸退去,被鎮壓的玩意兒隨時可能衝破禁製。”

它若有所思,說著加重語氣:“還好你跑得快。要是稍微慢上一點,說不定就邪氣入體徹底玩完,被踢出秘境了。”

設置幻境的人,顯然加大了這場試煉的難度。

新月秘境裡全是練氣與築基初期的弟子,而山洞中的東西邪氣很濃,最不濟也是個築基高階,僅憑他們的修為,絕不可能輕易勝過。

“不過山洞上的符紙尚未完全脫落,說明那玩意兒仍然處在禁錮之中。”

伏魔錄繼續道:“至於應該如何鞏固封印,將它重新封印,應該就是這次試煉的重點內容了。”

秦蘿一邊聽一邊跑,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她力氣不大,之所以能抬起一名成年男性,全靠靈力加持,將男人撐在半空。這會兒靈力瀕臨枯竭,矮矮小小的圓蘿卜終於支持不住甘蔗的重量,把他吭哧一下放在地上。

男人呆呆看著她,雙眼失去高光。

對於此時此刻發生的一切,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叔叔。”

秦蘿長出一口氣,揚了揚小鼻子:“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你放心,這裡不會有危險啦。”

“我怎麼感覺,”伏魔錄眼角一抽,“這人有點傻?”

……不過說來也是啦。

這男人隻是個走過場的必死角色,拿著斷劍嗷嗷幾句就能光榮退休,恐怕連設置幻境的人,都沒想過給他添加彆的什麼台詞。

倘若僅僅把他扛出山洞,就能省略中間所有調查取證的步驟,那這出試煉未免也太兒戲――

男人渾濁的眼珠悠悠一轉,因疼痛猛地皺起眉頭:“多……多謝小道友。我乃月落山弟子陸仁嘉,此次離山,是得到師父傳訊,前來查探這處五十年前設下的封印。”

――結果還真就一五一十全盤講出來了啊!這就是你們正道的正經試煉嗎!

伏魔錄心情複雜,看一眼呆呆小小的秦蘿。

秘境裡全是不到十四歲的小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稱得上一聲“兒戲”。

“據我師祖所言,山洞裡封印著諸多邪祟與惡靈,在陣法最下方,更是鎮壓了一個殺人無數的怪物。”

陸仁嘉道:“我前來此地,原本隻需加固陣法便是。沒想到經過五十年的風吹日曬,符紙的靈力早已消退大半,而那怪物雖然受到壓製,修為卻不降反增,日日夜夜企圖衝破禁錮――我抵達山洞的時候,已有不少惡靈破陣而出了。”

所以他才會說是“百鬼夜行”。

秦蘿板著臉:“我們要怎麼做,才能阻止它破壞陣法呢?”

“我師父說過,那怪物頗為凶惡,當年他為以防萬一,特意在這座山林最深處的神廟裡藏了把鎮邪劍。隻要我們前往那座廟宇,就能利用鎮邪劍的力量驅除邪祟、重築陣法。”

陸仁嘉一麵說,一麵微微抬頭,露出幾分憂慮之色:“隻不過……如今妖邪四散,儘數盤踞於山林之中,我又身受重傷,連站立起身都難。僅憑你一人之力,恐怕很難尋到鎮邪劍。”

伏魔錄在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劇情總算慢慢回了正軌。這陸仁嘉活該是個路人甲,就算秦蘿把他從死局裡救出來,也絕不可能真正將其納入隊伍,為她賣力。

秦蘿抬頭望一望遠處黑霧彌漫、隱約可見鬼魅身影的深山,又低頭看一看男人滿身猙獰的血口。

山中的確凶險,而他也的確寸步難行。

秦蘿:“你受傷真的好重哦。”

秦蘿:“不過――完全沒關係!”

幻境之外,正在喝茶的宋道長猛地咳了出來。

小蘿卜丁雙眼亮晶晶:“爹爹娘親為我準備了特彆多傷藥,我娘說了,就算是半死不活,也能很快醫好。”

對不起,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宋道長靜靜看一眼江逢月與秦止。

夫妻倆同時抬頭,假裝四處看風景。

“啊這個……”

陸仁嘉遲疑:“如此貴重的天靈地寶,還是不要浪費在我身上吧。”

“沒問題呀。”

秦蘿興致更高:“我小師姐說過,要努力幫助身邊有困難的人。”

宋道長默默看一眼楚明箏。

纖瘦的少女麵無表情,加入四處看風景的隊伍裡。

“讓我看看,這個地方――”

秦蘿在心裡打好了主意,說著仰起腦袋,進入秘境後的第一次,開始仔仔細細打量周邊景色。

新月秘境處處是山川河湖,他們正置身於其中一座山腳下。

這會兒正值傍晚,天邊是非常應景的黯淡血紅。洞穴散發出的黑霧繚繞林間,樹木嶙峋的影子宛如魑魅魍魎,在暮色中輕輕搖晃。

向更遠一點的方向看去,能望見一座燈火通明的小鎮。

“晚上進山太危險,不如我們先去鎮子裡為你療傷,等明天太陽出來,再一起去找鎮邪劍吧!”

說到最後,秦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壓低音量:“而且之前把你舉得那麼高,我也有點累了。”

陸仁嘉雙目無神,懷疑人生。

被一個小孩筆直筆直舉在手裡,這種事難道是他的錯嗎?是嗎?他隻是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隻想趕緊打卡下班的打工工具人,究竟是做了什麼孽,才要繼續留在這種鬼地方加班?

累了,毀滅吧。

“怎麼感覺,這人的表情……”

秘境外的雲衡眼角一抽:“和我被師尊強製留在學宮裡,不眠不休修煉兩天兩夜的時候如出一轍。”

“而且按照人物設定,他作為一個心懷蒼生的正派修士,定不可能讓蘿蘿獨自一人前往密林。”

眼看陸仁嘉眼含熱淚道了句“義不容辭”,齊薇哈哈輕笑:“也算是上了賊船。”

一旁的宋道長輕撚長須,眸光稍動:“不過……比起陸仁嘉,似乎出現了個更有意思的人。”

山洞裡的景象是所有人都會共同經曆的幻境,等幻境結束,會被隨機傳送到附近的各處角落,直到那時,才算真正進入了新月秘境。

因而理所當然地,在秦蘿周圍,會出現彆門彆派的弟子。

江逢月唇角帶笑,仰麵看向其中一塊水鏡。

鏡中是與秦蘿所在之處一模一樣的參天密林,蒼黝夜色中,倏地現出一道修長身形。

一個五官深邃的小少年,眉眼儘數藏匿在樹蔭裡,月光落下,映亮一雙琥珀色眼瞳。

那是雙極為漂亮的眼睛,然而不知怎地,竟在月色下隱隱蕩出幾分噙了笑的邪氣,如同黑暗之中悠閒自在的狩獵者,隨時會將不遠處的獵物開膛破肚。

“……姬幸。”

秦止擰眉:“想做什麼這小子。”

邪修一道秘法眾多,多以他人的生魂骨血提升自身修為,是九州之內最令人不齒的一類道法。

姬家聲名在外,算是少有的不會濫殺無辜的邪修氏族,故而他並不排斥姬家,對姬幸也沒有太多彆的想法。

身為一名老父親,秦止排斥的,是所有企圖靠近他女兒身邊的臭小子――

尤其水鏡裡的姬幸滿臉若有所思,盯著蘿蘿不知在想什麼東西,一看便是心懷不軌、有所圖謀。

一向殺伐果決的劍修終於意識到什麼,瞳孔驟縮。

如此饒有興致盯著一個陌生人,隻有唯一一種合理的解釋。莫非……他覺得蘿蘿是個不錯的對手,要與她決鬥?!

秘境中的姬幸本人自然不會知曉劍聖的思忖。少年如貓一般蹲在樹乾上,琥珀色瞳孔暗光浮動,半晌,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她居然把那個必死的角色帶出來了。

他聽說過秦蘿的名字,是修真界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今日一見,果真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