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秦蘿:瞳孔地震。...)(1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5885 字 3個月前

沉默, 是今晚的金淩浮夢橋。

圓滾滾的大熊絨毛直立,耳朵和尾巴一並豎起,黑豆豆眼直勾勾望向窗外, 漆黑瞳孔裡,倒映出兩道從未設想過的影子。

雲衡想, 他完了。

雖然不知道江師伯與秦蘿在外邊偷偷瞧了多久, 但顯而易見的是,他方才做出的每一個動作都足以成為不可磨滅的黑曆史, 將他牢牢釘在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秦蘿如今年紀尚小,不知道食鐵獸的真實長相。

待她長大懂事,定會明白門派裡身為食鐵獸妖的雲衡師兄, 便是那隻時常出現在駱明庭後院的大熊貓咩咩。

想想那一刻, 就已經足夠讓他窒息。

不行。

雖然遲早會掉下這一層馬甲, 但好歹熊貓咩咩一直保持著神神秘秘的世外高熊模樣, 勉強算是維持了雲衡冷傲孤高的人設……

他絕對不能讓秦蘿把此刻的自己和熊貓咩咩聯係在一起!

城主府內燈火通明, 食鐵獸無聲扭頭,與窗外的江逢月對視之際, 黑色小眼珠閃爍出森幽的光。

江師伯,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明白他的心意。

秦蘿趴在窗口探頭探腦, 俄頃,嘴巴和眼睛全部張成大大的圓。

小小的客房裡安靜祥和, 熊貓抬起爪爪,裝可愛一般揉了揉自己肥嘟嘟的臉頰, 旋即眨眨豆豆似的眼睛,把腦袋往右邊一偏。

好……好可愛!

小朋友被一舉戳中心臟, 條件反射捂住胸口。

雖然蒼梧仙宗裡的咩咩也是大熊貓,和它長得沒什麼兩樣,可咩咩一向不喜歡與人親近,更不可能像這樣賣萌。

這才是毛茸茸圓滾滾大球球的真諦吧!

江逢月在她耳邊輕輕咳了一下,抬起右手捂住嘴巴。

隨著客房裡的熊貓捂臉偏頭,一縷白光自半空中緩緩浮現。

光芒微弱,星星點點,從熊貓媽媽跟前一點點凝聚,逐漸彙成一行龍飛鳳舞的字跡。

秦蘿踮起腳尖想要看清,識海裡的伏魔錄用乾巴巴的語氣開口:

“你好,我是金淩城的滾滾,今年三歲了,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伏魔錄嘴角一抽。

把這種台詞念出來,純屬浪費它的口舌。雲衡這廝也就騙騙秦蘿,除了七歲小孩,有誰猜不出眼前這隻食鐵獸的真實身份?

退一萬步來講,為了掩飾身份居然裝作三歲的幼童……這人腦子沒問題吧?

“這隻熊貓說它三歲了,想和小狐狸做好朋友。”

江逢月保持以手掩唇的姿勢,壓低聲音開口。

眼見客房裡的食鐵獸又一次晃了晃大腦袋,身前的字跡隨之變化,女修定睛一看,繼續為秦蘿解釋:“現在寫的是:娘親叫我回家吃飯,以後再來找你玩。”

雲衡不愧是雲衡,心性之堅韌、隨機應變之迅速、乃至於對自己下手之歹毒,全都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實在令人佩服。

如此一來,就算他日後暴露,秦蘿也絕不會想到這隻故作可愛的三歲“滾滾”,從而保住雲衡師兄這個身份的聲譽。

太厲害了!

太厲害了。

看著眼前的字跡慢慢散去,雲衡隻覺重獲新生,不久前還壓在心口的重量沒了個一乾二淨,如今他要做的,隻剩下一步一步走出房間。

短胳膊短腿的大圓球眨眨眼睛,抬起手臂摸了摸小狐狸頭頂,很快擺擺手,用足尖撐起整個身體,芭蕾舞一般搖搖晃晃轉身。

從此天高海闊任他行,此事天知地知他知江師伯知,除此之外,不會再有任何人知曉。

讓他想想,三歲小孩走起路來,應該――

雲衡晃了晃身後的尾巴,微微抬起兩隻渾圓手臂,笨拙邁開離去的第一步。

雲衡下意識抬頭,在敞開的房門之後,望見另外兩道一動不動的影子。

一名身著青衫的少年眉開眼笑,秦止放下手中的留影石,朝他麵無表情點了點頭。

多麼似曾相識,與不久前窗邊的景象如出一轍。

雲衡:=口=!!!

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們夫妻兩個!劍聖你不要被帶壞了啊!!!

這個世界,處處充斥著絕望。

食鐵獸的雙眼失去高光,一點點一步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客房小屋。

悄悄地它走了,正如它悄悄地來,它揮一揮爪爪,不帶走一片雲彩。

秦蘿也沒想到竟會在這裡見到秦止,興高采烈揮了揮手:“爹爹!”

“這孩子便是二位的千金吧。”

同樣站在門邊的少年揚唇笑笑:“叫秦蘿對不對?”

他的相貌不過十九二十,麵如白玉,生了雙極風流的柳葉眼,這會兒隨著笑彎起來,像是晶亮的小小月牙,很能讓人心生好感。

秦蘿仰頭看他:“哥哥好。”

少年聽見“哥哥”這個稱呼,不知怎麼笑得更歡。江逢月亦是勾了嘴角,輕聲介紹:“這位是金淩城城主,明湛。”

好年輕的城主!

秦蘿下意識驚歎一瞬,很快反應過來,修真界裡人人都會駐顏術,像是她爹她娘,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上下――

而且因為靈力滋養的原因,修士的皮膚和長相也會得到修複,放眼望去,一座城裡大多全是漂漂亮亮的哥哥姐姐。

這樣想一想,修真界裡的輩分真是好難分辨哦。

江逢月停頓片刻,很快繼續道:“不知城主此番前來,是為何事?”

明湛眯眼笑笑:“不知諸位可曾聽過,金淩城近日怪事頻發,被畫中仙折騰得夠嗆?”

“城主想讓我們出手,解決畫中仙?”

江逢月挑眉:“我看那畫中仙不過古怪了些,應該隻是尋常的妖魔作祟,要論修為,定是遠遠不及城主――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隱情倒說不上。”

青衫少年搖頭,含了笑的目光如風般掠過,卻並未落在江逢月與秦止身邊。

“隻不過,若想徹底解決這件事情,還得請一位客人相助。”

明湛眼尾稍勾,視線沉沉落下,與秦蘿的目光在半空陡然相遇,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小道友,今夜恐怕還需勞你相助了。”

江逢月一愣:“蘿蘿?”

她女兒是個什麼修為,做娘親的自是清楚。雖說畫中仙不是什麼毀天滅地的災厄,但以秦蘿築基初階的實力,定然遠遠不敵。

若想徹底擊潰那些邪祟,隻需秦止幾劍,亦或她幾道音律便是。

“諸位有所不知。”

明湛道:“畫中仙於金淩現身後,我們本想立刻將其收服,卻發覺它們非妖非魔,更非通常意義上的邪祟。倘若以尋常手段,隻能暫時擊退,沒辦法全盤壓製。”

這倒是件新鮮事,江逢月聞言噤聲,繼續聽他解釋來龍去脈。

“後來我查閱多家典籍,終於發現了些許線索。金淩城乃是群妖之都,城中妖魔彙聚、靈力冗雜,這些靈力四處分散,其中一些便落在了話本子裡。”

明湛輕輕合上手中折扇,言語中多了幾分興致:“這還不是最有趣的。有趣的是,修士看完話本子,識海裡常會形成關於話本的‘印象’,這種印象受到神識影響,往往能在識海中凝聚成型――”

江逢月恍然:“於是修士們的神識與話本裡的靈力彼此融合,日積月累,就形成了這種非魔非妖的……一種靈?”

“不錯!一個修士的神識非常微弱,起不了太大作用,但話本傳播極廣,當全城人都有了對它們的構想,千千萬萬種神識彙聚在一起,就能形成超乎想象的力量。”

明湛點頭:“至於畫中仙,便是這座城池裡所有人的幻想集合體。”

“可是,”秦止把方才的留影石交給自家道侶,抱劍側頭,“和蘿蘿有什麼關係呢這件事?”

青衫少年長睫微動,雖然仍在笑,目光裡卻顯出幾分晦暗不明的色彩:“不知二位可曾發覺,在金淩現身的畫中仙,皆是許多年之前的話本角色。”

好像的確是這樣。

秦蘿在心底悄悄回想,後知後覺張了張嘴巴。

邪魔霍訣是千百年前的人物,像是程雙、桫欏聖女和福祿壽仙,曆史也全都非常久遠了。

“受城中百姓的神識影響,這些角色覺醒了獨有的‘靈’。然而一年年過去,舊的話本總會被新的代替,多年前的角色被逐漸忘卻,凝聚在它們身上的神識亦會慢慢模糊。”

明湛道:“百姓們不再記得它們的名姓,它們便也忘了自己是誰,隻能憑借殘存著的靈力,化作虛影自話本而出――這就是我們所見到的畫中仙。”

所以畫中仙才會毫無意識,自從現身以後,便隻知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

它們之中有曾被信奉的神明,有萬人敬仰的英雄,也有雄霸一方的霸主。

時代的幕布匆匆落下,當舊日古老的角色不得不退場,被絕大多數人忘卻的時候,就連自己也遺忘了曾屬於自己的故事。

“我從劍聖口中聽說了心魔幻境的事,在幻境中,你同它們被困在了一起對吧?”

明湛歎了口氣:“那些虛影實在難纏,但若是有你在,或許能――”

秦蘿認認真真地聽,見他說到這裡忽然頓了頓,又輕又快地眨了眨眼睛。

按照常理,他或許會說“解決它們”,亦或是“消滅它們”,然而少年隻是咧嘴笑笑,定定凝視她的目光。

明湛道:“同我一起,或許能試著幫它們一把。”

秦蘿坐在淩空而起的大鳥後背,被風吹得打了個哆嗦。不過轉瞬,便有一道靈力屏障橫亙於身前,為她擋下夜裡的寒風。

秦蘿摸摸鼻尖:“謝謝城主。”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大鳥振翅而飛,嗓音仍是清冽的少年聲線:“今日是我勞煩於你,應當感謝你才對。”

明湛城主的原型是隻火紅色大鳥,尾巴上燃著長長一條火光,聽說名為[朱雀],是非常有名的神獸。

秦蘿小心翼翼坐在他背上,聽見伏魔錄的一聲嘖嘖。

“真看不出來,明湛這小子居然變得如此人模狗樣,真是男大十八變啊。”

“嗯?”

秦蘿晃晃腦袋,試圖把亂飛的幾根頭發晃走:“你認識他嗎?”

“說不上認識,曾經遠遠見過幾次。你可彆叫他‘哥哥’,要論年紀,這隻鳥能當你曾曾曾曾曾爺爺。”

它一連說了不知道多少個“曾”,秦蘿迎著風細細思考,伏伏和它主人出現在千年以前,這位城主既然和他們見過麵,應該也有一千多歲了。

“一千多歲的化神,不愧是他。”

伏魔錄在藏書閣憋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遇上一個當年的故人,當即開始迫不及待地抖八卦:“當年金淩城主是他爹,生有五個兒子,明湛雖然天賦最高,卻也是其中最為散漫、性情最古怪的一個,整天都在吃喝玩樂,沒乾過正經事兒。”

“古怪?”

秦蘿一愣:“城主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