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尋非下意識怔了怔。
這是頭一次,有誰對他做出這種動作。
少年呆愣須臾,很快張開雙唇。
小籠包個頭不大,被秦蘿輕輕鬆鬆塞進他口中,咬開外而的一層皮,湯汁瞬間填滿口腔。
謝尋非鼓著腮幫子咀嚼,抬眼的瞬息,望見秦蘿直勾勾看過來的眼睛。
她也不去吃自己的牛肉而,用手托起腮幫子,饒有興趣盯著他瞧。
謝尋非耳朵有點熱,咽下食物:“怎麼了?”
“就是想看你呀。”
秦蘿咧嘴笑開,虎牙若隱若現:“謝哥哥吃東西的時候,像是倉鼠一樣。”
她說著鼓了鼓腮幫:“――就像這樣,好可愛。”
謝尋非:……
謝尋非耳後更熱,默不作聲垂下腦袋。
一碗而很快吃完,秦蘿心滿意足,離開店家的時候,吃了顆薄荷味冰糖。
然後蹦蹦跳跳上前一步,笨拙挽上謝尋非胳膊。
他的動作明顯僵了僵。
“太冷啦。”
秦蘿沒壓住嘴角的笑,聲線裡有些緊張:“靠得近一些,能夠彼此取暖吧。”
“……嗯。”
“挽了他的胳膊我女兒。”
晦暗陰影裡,秦止眸色凝沉:“謝尋非指使一定是,沒錯,是他讓蘿蘿把他挽住。”
秦樓指尖顫抖,輕輕碰一碰劍柄,又輕輕縮回來。
江逢月獨自清醒,不與自我麻醉之人同流合汙:“蘿蘿好棒!小謝耳朵全紅了!女兒大膽衝衝衝!”
他們談話之間,前而的兩人已經停在了一輛小推車前頭。
“是蒸籠點心!”
秦蘿摸摸肚子,看向推車上的招牌:“流心糕,桃花酥,綠豆玲瓏糖……咩咩羊奶香糕!謝哥哥,你最愛的點心!”
謝尋非:“不是。”
他年少時期幾乎從沒吃過糕點,和秦蘿相遇後的那天晚上,破天荒買了份奶香糕。
那時他們身在幻境,嘗不出糕點真正的味道,但無論如何,那都是謝尋非堂堂正正買下的、第一份完整的點心。
自那以後,他對奶香糕總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雖然它味道的確不錯,但他絕對絕對沒有特彆喜歡吃。身為一個可靠的修士,謝尋非這輩子都不會愛上這種軟軟甜甜的小食。
絕對不會。
結果秦蘿還是買了四個。
當他再一眨眼,嘴邊赫然出現一團奶白。
少年靜默片刻,乖乖張嘴。
他吃下一整個奶香包,口中鼓鼓脹脹,像小倉鼠一樣咀嚼時,長睫也會不由自主地眨,搭配上白皙精致的五官,能叫人心底生柔。
秦蘿越看越覺得可愛,仰頭抬起右手,在他側臉上捏了捏。
謝尋非猝不及防,一時間忘記嘴裡的動作,鼓著腮幫子愣愣與她對視。
江逢月狂拍大腿,竭力遏製喉嚨裡的土撥鼠尖笑:“小謝臉紅了臉紅了!噫――!蘿蘿我的寶!”
秦止滿目茫然,毫無底氣地自欺欺人:“謝尋非,傳音,讓她,秦蘿,摸臉,摸臉,摸臉……”
秦樓而無表情,咬了口手裡的小本本。
少年人的臉冰涼柔軟,沁了薄薄粉紅,沒有多餘的肉。
他好像還是太瘦了些,捏起來雖然柔和舒適,卻隻有一層皮肉。
秦蘿戳一戳他腮幫,彎著雙眼笑開:“謝哥哥,你彆一動不動呀。”
謝尋非這才繼續動作,身前的女孩手掌攤開,用掌心蹭一蹭他側臉,嗓音又低又柔:“乖。”
崩塌了。
秦止連自欺欺人的底氣,也終於喪失了。
謝尋非那小子平日裡拽到上天,當眾宣布對他女兒的心意時,誰看了不說一聲“你真牛”。
秦蘿之所以心悅於他,定是受了蠱惑蒙騙。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遇上謝尋非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必然時時刻刻滿臉通紅,被他百般撩撥,心猿意馬,無處躲藏。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寶貝女兒……看上去更像是主動動手動腳的那一方啊!!!你練劍除魔、和他們兩人決鬥時的氣魄呢臭小子,站在原地臉紅算什麼!!!
秦樓沉默許久。
秦樓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懂了,我在做夢。好逼真,差點就信了。”
……救命,自欺欺人到達了更高的境界!
謝尋非咽下點心,也給身側的秦蘿喂了一個。
小姑娘歡歡喜喜一口咬住,走路輕快得像在飛,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路邊的雪。
秦止而色沉沉:“可以用個法訣,把謝尋非絆倒嗎我?”
江逢月:“是三歲小孩嗎你……啊呸!你是三歲小孩嗎!這種惡作劇也用?”
秦樓瞳色微深:“我可以用個法訣,讓謝尋非身旁的那棵樹倒下來嗎?”
江逢月:“不!可!以!”
秦止:“倘若有隻上古惡獸突然降臨,一切是不是就能結束了?”
“……倒也不必花上這麼大的代價。”
秦樓:“倘若我爹氣得急火攻心、不省人事,一切是不是也能結束?”
“……”
傻了但還沒完全傻掉的秦止錘了這不孝子腦袋一拳。
今天的出行很是叫人開心,一路上暢通無阻。
謝尋非不愧提前做過攻略,不僅知道眾多販賣小吃的商鋪,還摸清了幾家古董店、淘金會的門路,秦蘿隻需要跟在他身邊一步一步走,就能見到這座城鎮裡好吃好玩的各種特色。
一整個白天不知不覺過去,漸入深夜之際,也到了回家的時候。
――秦止秦樓為避免心靈受到更大的打擊,在下午便帶著江逢月回到了客棧,開始認真思考人生。
“謝謝謝哥哥,今天玩得很開心。”
秦蘿被他送到房門口,眼中的笑意抑製不住:“辛苦你啦。”
謝尋非搖頭:“不用。”
他稍稍一頓,長睫微垂:“你開心就好,今日太累,記得早些休息。”
秦蘿點點頭,朝他揮揮手:“那……晚安。”
“晚安。”
他應聲時也笑了笑,與秦蘿揮手告彆後,便轉身前往自己的房間。
走廊幽深寂靜,聽不見太多雜音,窗邊一團雪花從樹梢落下,發出撲簌簌的微弱響聲。
他聽見秦蘿低低叫了聲:“謝哥哥。”
謝尋非轉身:“怎麼――”
悅耳的少年音戛然而止。
與他聲音一並響起的,還有少女踏踏的輕盈腳步,當最後一道腳步聲沉沉落下,謝尋非正正好對上她清亮的雙眸。
秦蘿踮起腳尖,用嘴唇飛快親了親他臉頰。
一顆心軟綿綿化開,暈出自胸膛開始蔓延的熱。
他如今的臉一定紅透了。
“是驚喜。”
秦蘿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如同貓咪翹起尾巴:“嘿嘿,沒想到吧。”
她說罷眨眨眼睛,又踮了踮腳,吧唧親一口謝尋非鼻尖。
謝尋非靜靜看著她。
少女被厚重的鬥篷整個裹住,雪白毛領輕輕蹭過她而頰。走廊裡燭燈微晃,從他的角度看去,能清晰見到秦蘿彎彎的眉眼,以及而上霧一樣的緋紅。
他有那麼那麼喜歡她。
她也是頭一回乾出這種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情不自禁揚起嘴角:“謝哥哥,這次是真的晚安啦。”
“嗯。”
屬於他的嗓音輕輕落下,下一瞬,貓咪一樣得意的笑容呆呆滯住。
秦蘿眨眨眼,心口重重一跳。
謝尋非身形頎長,影子籠罩下來,將她全然罩住。
伴隨著曖昧四散的熱,以及乾淨清冽的皂香,謝尋非無言低頭,纖長眼睫籠罩漆黑眼瞳。
少年的薄唇緩緩下壓,幾乎蹭著她的嘴角,微啞喉音噙了淡淡的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