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劍修咽下嘴裡銜的一片葉子,眉梢微挑:“謝尋非今夜不能來麼?”
秦蘿在他身側坐好:“嗯。”
“可惜,頓火鍋費了我和庭的好大一番功夫。”
江逢月喂給秦止一顆牛肉丸子:“隻能等小謝來,過段時間再做一次了。”
楚箏抿唇笑笑,往秦蘿碗裡夾上一塊桂花糕——
火鍋畢竟是重油重辣的食物,駱庭早有準備,在圓桌外圈擺了不少甜點盤子。
“是我和白也親手做的。”
駱庭揚揚下巴,咧嘴笑笑:“你嘗嘗。”
秦蘿點頭,將桂花糕送入口中。
秦蘿的杏子眼倏然亮起來。
塊糕點口感軟糯十足,甫一入口,便如同雪一樣化開。絲絲縷縷的冰涼息縈繞於唇齒之間,桂花點綴其上,花香清雅幽然,與淡淡奶香味道一蔓延開。
莫與街頭的糕點鋪子相比,即便遇上王貴族享用的玉盤珍饈,恐怕也是個更勝一籌。
秦蘿沒來得及話,另一邊的江星燃已經開口:“好吃!超好吃!太好吃了!”
“的確不錯。”
斷天子摸了把胡須,仰麵笑笑:“牛骨湯底彆有一番風味,卻未顯得喧賓奪主,不愧為除夕之宴,頗得我心。”
秦止不甘示弱,誓要保住江逢月身邊第一彩虹屁的地位:“紅鍋辣不膩,清湯鍋浸了菌菇清香。方才我品下一顆牛丸,肉質勁道、湯汁鮮,牛骨香與之相融,堪稱絕品。”
江逢月最吃他一套,被誇得心花怒放,笑眯眯摸了摸劍聖腦袋。
秦樓默默看一眼親爹,又默默收視線。
揚九州的劍聖平日裡何其冷冽,外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到,麵對江逢月的他竟會是副模樣。
從未與女子有過親密接觸的年輕劍修無言蹙眉,很是認真地:道侶如何能比手中的劍更重要,竟能讓他爹乖順至此?
“哥哥。”
身邊的秦蘿戳戳他手臂,晃一晃手裡拿的軟白糕點:“個桂花糕很好吃,你要嗎?”
秦樓:……
秦樓點頭,乖乖咬住她手中的點心,腮幫子一鼓一鼓,開始安靜咀嚼。
秦蘿杏眼盈盈,滿懷期待看他。
……好吧。
秦樓選擇認命投降:“好吃。甜香入味,鬆軟細膩,桂花的味道不濃不淡,恰好能沁在奶香之中。”
小姑娘才放下一顆心來,笑眼彎彎咧開嘴角。
過了麼多年,江逢月的廚藝大有進步。曾經的她不知做出多少道地獄級彆黑暗料,秦蘿、秦止與秦樓身為小白鼠,曆經多風雨,終於見到彩虹。
土豆被煮得軟軟糯糯,不需要用力,便能在口中倏然化開;
毛肚身為火鍋專業戶更是一絕,飛快燙一燙就能入口,脆生生的口感伴隨滾滾熱,湯汁四溢,在冰天雪地的冬日裡,能讓整具身體都重新活絡過來。
秦蘿吃得心滿意足,自願跟爹爹一起加入彩虹屁大軍,正到興頭上,口袋裡的傳訊符忽有靈力蕩開。
她心下一動,取出傳訊符的瞬息,瞥見一綹深黑色的霧。
122、番外二十六
是謝尋非寫來的信,聲稱他們即將進入妖魔巢穴,可能會來得晚。
與此同時,附在紙上的魔悄然凝結,在她手心之上,出現一隻圓滾滾的小兔子。
樣的景象實神奇,光光小朋友靠在雲衡懷中,見狀發出一聲羨慕的“嗚哇”。
兔子搖搖耳朵,在她掌心抖了抖尾巴,搖搖晃晃立起來。
多餘的魔再度凝起,變成被它舉在爪子裡的一塊長方形牌牌,上麵有字跡緩緩浮現。
[抱歉,發突然,無法及時歸來。]
兔子的眼神溫良又乖巧,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秦蘿摸摸它腦袋:“沒關係。你在北地一定要注意安全,近日有沒有受傷?妖魔的攻勢凶不凶?”
兔子蹭蹭她手心,牌子上的字跡開始變幻。
[此地妖魔多在金丹期,好在不棘手。我未受重傷,若要解決此地禍端,應當不出兩日便可。]
兩天。
心裡咕嚕嚕冒了個泡泡,秦蘿晃一晃小腿,把失落的情緒壓下胸口:“好哦。娘親和駱師兄做了頓很好吃的火鍋,娘親了,等你來,大家再吃一遍。”
縷魔與謝尋非的識海相連,能與她進行交流溝通。然北地和蒼梧仙宗相距甚遠,它維持不了太久,如今已經漸漸淡去了身形。
兔子眨眨眼,牌子上最後浮起一行字跡:
[我聽你話。]
小心翼翼得像在撒嬌,秦蘿噗嗤笑起來。
“你一個人在北地,一定要保重身體。”
她把兔子捧在手心,拇指往上,摸了摸它圓嘟嘟的身體:“今天是除夕,新年快樂。還有——”
她頓了頓,心中覺得不好意思,下意識閉上雙唇,用神識告訴他:“要平平安安來呀。我很你。”
話音落下的一刻,兔子徹底消匿了蹤影。
散去的魔與冬日的微風一掠過耳畔,秦蘿抬眸,卻見到娘親滿臉的微笑。
嘴角瘋狂上揚的、像是強烈到溢出來的笑。
猝不及防,一隻手掌輕輕撫上她腦袋,帶自外來的冷意,也有手心裡溫暖的熱。
有人站在她身後,高挑的身形籠罩下纖長的影子,在心臟用力跳動的須臾,秦蘿聽見無比熟悉、噙了笑的喉音:“我來了。”
心裡的煙花劈劈啪啪,炸得一片空白的腦袋嗡嗡響,秦蘿倏然頭,對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秦蘿像小鳥一樣跳起來,一把環住他脖頸:“謝哥哥!”
“抱歉,讓你擔心了。”
謝尋非身上冷未散,與清冽皂香氤氳交纏。秦蘿用腦袋蹭蹭他下巴,聽見擦耳朵響起的低語:“我也你。”
得快要發瘋,在涼亭外遙遙見到她的時候,緊張到心口揪起來。
秦樓太陽穴突突跳:“你靈力微弱,身上有不少傷吧?”
秦止話像在吐豆豆:“看看修醫個找去先如不?嗎好還你?”
“無礙,我已做了包紮。”
少年頷首笑笑:“我為諸位帶了北地的禮物,還望莫要嫌棄。”
秦蘿放心不下,扯他袖口:“真的沒關係嗎?我聽那裡的情況很是嚴重……且為什麼今日就來了?”
謝尋非揉揉她腦袋,停頓一瞬,長睫微垂:“……見你。”
普普通通三個字,方一出口,便讓小姑娘呆呆一愣,驟然紅了耳根。
秦止黑眸沉沉,用力咽下一口小甜糕。
——此番群魔作亂,本應拖上一時日。謝尋非心知今夜便是除夕,擊潰妖魔巢穴後,沒做任何停留。
為了來見秦蘿,包紮傷口和更換新衣倒是花了不少時間。
“小謝快來快來!今日的火鍋絕對味!”
江逢月興高采烈揮手手:“不過你身上有傷,隻能吃清湯鍋。”
楚箏、江星燃與陸望不愧是最好的朋友,眼見他倆一步步向前,不約同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個石凳。
秦蘿乖乖坐好,聽她哥哥彆彆扭扭地出聲:“清湯裡的蘑菇都不錯,個梅子糕味道也挺好。你受了傷,彆碰太冷太辣的食物。”
謝尋非應了聲“好”。
涼亭外的雪似乎更大了一,秦蘿抬眼望去,目光恰好撞上遠處蒼蒼茫茫的山。
與她初初來到蒼梧仙宗時沒什麼不同,仍舊靜默無言、嶙峋高聳,天與山皆是一白,天邊偶有飛鶴掠過,宛如滄海一粟。
那邊的雲衡瞪大雙眼炸毛:“我的最後一塊白玉糕!齊薇!!!”
齊薇笑嘻嘻,咽下口中香甜的糕點,麵上卻是委屈的模樣:“徒弟弟,好凶凶,不如小時候可愛愛。”
駱庭順她的嗓音接話:“確實實。疊詞詞,上癮癮。”
白也歎了口,比起人之間年紀最小的弟弟,更像是個熊孩子的家長:“我裡還有一塊,你要嗎?”
“等除夕過後,咱們去哪裡玩?”
江逢月撐腮幫子,笑盈盈盯自家道侶看:“嗯……不如南邊的蓬萊仙境?”
秦止被她看得臉熱:“你開心就好。”
秦樓對諸如此類的對話習以為常,默默吞下口中肉片,為伏魔錄進行實時播報:“辣的,很香,肉質勁道,有點燙。”
伏魔錄滾來滾去,把鳥窩變成一處雜草堆。
“待會兒咱們去雪仗堆雪人吧。”
江星燃小嘴叭叭,激動搓手手:“我新學了招身法,絕不可能被你們中。”
陸望揚唇:“好。”
“今日光光來了,我堆一隻食鐵獸。”
楚箏眸光一動:“你們呢?”
秦蘿第一個舉手:“兔子!”
江星燃緊隨其後:“吃兔子的野狼!”
謝尋非挑眉:“捕狼的獵人。”
陸望:……
陸望摸了摸懷裡的劍,老實答:“食鐵獸吃的竹子。”
冬日的瑟瑟冷風拂落片片雪花,唯有火鍋咕嚕咕嚕,冒出一個接一個的熱泡泡。
秦蘿給身邊的謝尋非喂了口點心,低頭之際,感受到被什麼東西碰了碰膝蓋。
一隻圓圓的魔兔子趴在她腿上,撒嬌似的眨了眨豆豆眼。
在她身側,修長的少年默然不語,挺拔的脊背有如出鞘利劍,周身散發凜然劍意,更勝高嶺之花。
她抿抿唇角,努力止住笑意,順勢伸出右手,摸了摸兔子小小的尾巴。
也恰是此刻,魔團團骨碌骨碌滾上她手掌。
嘈雜的笑聲近在咫尺,圓桌下的陰影靜謐無聲。
在個大雪紛飛的除夕,屬於謝尋非的兔子撅起尾巴,長長耳朵悠悠一晃,動作虔誠又張揚,低頭親了親她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