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1 / 2)

管嘉林早就知道,就算是自己殺了殷秀成,也逃不過一死。但是對他來說,接下來的人生活著又比死好多少呢?

被父親送到國外去,到人生地不熟的資本主義世界裡,做一個沒有根沒有歸屬的漂泊遊子,一輩子都不能再回到家鄉?

失去了他愛著的姑娘,他已經失去了半個世界,如果再離開自己的祖國,他就會變得一無所有。

這比死更可怕。

反倒是殺了殷秀成,殺了這個毀了他一生的罪魁禍首後,安然死於槍下,才是管嘉林更想要的結局。

所以管嘉林根本不怕死,甚至覺得死亡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一種解脫,一種釋然。

可是這個時侯,他用槍頂著自己的頭,心情卻完全不是之前自己想象的樣子。不是釋然,不是自我選擇的滿足,而是一種荒謬,一種死寂。以前的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仇恨,那種痛入骨髓的火焰時時刻刻灼烤著他,讓他在每個夜晚無法入眠。那時候他的心雖然滿是荊棘,卻也充滿了黑暗的生機。

然而這一切瞬間凋零,隻因為那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他曾經那麼愛她,也以為她同樣愛他。但是現在看來,事實根本不是這樣。

薑美娜沒有死,他的所有行為都成了一個笑話。他曾經是父親寄予厚望的繼承人,曾經是被無數人仰望的存在,但是卻被一個敵特,把這一切都給毀了。就連安靜滿足的去死這麼一個卑微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他現在都能想到,那些人會怎麼嘲笑諷刺他的父母。他使他們蒙羞。

管嘉林的手指熟練地打開了保險栓,嘴角竟然浮上了一個難以描述的笑容。他低聲對自己說:“該結束了。”

他抬起眼睛看了看四周,所有的人都是一臉厭惡,隻有自己的親人才在真正為他悲傷痛苦。

父親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但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老態畢現,這個時侯的父親,不再是一位戰功赫赫的將軍,他望著自己的眼神中的痛,和每一個痛心疾首的父親沒有任何區彆。母親更是不停悲號踴跳,伸著胳膊想要來夠自己。她是最講究儀態的女人,此刻卻完全不顧自己的儀容。

他也不想讓他們這麼難過,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管嘉林扣動扳機,一聲槍響,他軟軟地倒了下去。

剛剛從樓梯間被警衛員扶著走上來的管雪竹,看見的就是哥哥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開槍打爆了自己頭顱的一幕。

管雪竹瘋狂尖叫起來,被警衛員一掌砍暈過去。而管秀容直接就背過了氣。

一切說起來似乎漫長,但實際上卻也不過是數十秒的時間。管嘉林竟然就這樣乾脆利落地自殺了,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全都愣住了。

韓將軍木然站在原地,他這輩子殺了那麼多人,卻從未想過會有一天看見自己的兒子死在自己麵前。

他抹了抹臉,無力地對著身後招手,警衛員們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收拾現場。

殷秀成早就在看見管嘉林扣動扳機的瞬間捂住了趙麗芳的眼睛,半推半抱地把她帶回了他剛才藏身的病房裡。

段海平看了看神情呆滯反應不過來的韓軒陽和易楠,一手一個把他們倆也推了進去。

趙麗芳雖然沒有看見最後的一幕,卻聽見了槍聲,女人的尖叫和周圍眾人瞬間安靜的反應,都告訴了她結局。

“他,管嘉林他真的……”趙麗芳還是有點不太相信,管嘉林那種人會自殺。在原著裡,管嘉林可是做了不少壞事,他偏激執著,但是又有強大的靠山,很讓男女主頭疼。直到殷秀成設下圈套,用自己當誘餌,讓管嘉林當著大家的麵持槍對著殷秀成的頭,早就安排好的狙擊手才有機會將管嘉林一槍爆頭。

這樣蹦躂勁頭十足的反派,怎麼會這麼早領盒飯,而且還是自殺呢?

“彆提他了。”殷秀成握了握她的手,仔細看著她的瞳孔,確定她沒有像上次在後山村水渠邊上被嚇壞之後,才站直了身體。

段海平和韓易二人站在病房門口,殷秀成已經聽段海平說了,韓軒陽趕來,是想要提醒他,管嘉林可能要找機會對他下手。不管怎麼說,這個人情,他領了。

“謝謝你,韓軒陽同誌。”殷秀成道謝的聲音喚回了韓軒陽的神智,他麵色還是有些發白,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有人死亡,而且是自己熟悉的人,死亡方式又這麼具有衝擊力。

殷秀成接著向易楠道謝,因為當初趙麗芳被潘盈和盧月娥設計攻擊時,易楠及時去把林大新叫來的事情。

“回頭我請你們班所有同學吃飯,謝謝你們對麗芳的幫助和支持。”這是發自殷秀成內心的話,他後來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真是無比後怕。要是趙麗芳自己膽怯一分,要是他們班同學沒有對她全心信賴,要是跑去叫人的男生辦事不靠譜……但凡有一點意外,趙麗芳都可能要吃眼前虧。

易楠擠出笑容:“都是一個班的同學,這是應該做的。”

趙麗芳也慢慢回過神來,看著房間裡的陳設,再想想剛才殷秀成的種種反應,以及原著中管嘉林的死,某些想法也慢慢浮上了心頭。

“天不早了,既然殷團長沒事,那我們也該走了。”韓軒陽有些心神不定,拉著易楠向殷秀成和趙麗芳告彆。

殷秀成挽留他們再坐一會兒:“你這會兒出去,很可能會和韓老爺子他們碰到一起,被他們發現你來跟我通風報信,他們的怒火全都要撒在你身上。”尤其是管秀容和管雪竹母女,本來就對原配一係十分敵視,絕對會把事情陰謀化,指責韓軒陽勾結外人謀害管嘉林。說不定到時候韓將軍也會對他施加懲罰。

韓軒陽苦笑了一聲:“那樣也好。”

他寧願他們都把仇恨和目光傾瀉在他的身上,也不想他們還繼續跟殷秀成過不去,弄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倒不是他有多麼高尚的胸懷,而是覺得韓家已經不是殷秀成的對手,再這樣下去,怕爺爺連身後清名都留不下來了。

管秀容母女也許看不出來,可是韓軒陽卻就在殷秀成這邊,他很清楚地看到,殷秀成就是從那間私人的病房隔壁房間裡衝出來的。他之前猜測殷秀成早就知道了管嘉林的計劃,確實沒猜錯。

所以那個被管嘉林錯殺的男人,根本也不是巧合。

殷秀成早就設下了陷阱,就等著管嘉林跳進來,也許主要目標還不是管嘉林?如果韓將軍不知道死的不是殷秀成,覺得反正人都已經死了,再想著用什麼利益交換的辦法保住管嘉林,說不定掉下陷阱的就是韓將軍這頭大老虎了……

有些事情,如果不想也就算了,一旦仔細想去,就會讓人不禁毛發倒豎,滿心驚恐。

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話,恐怕殷秀成從一回來京城,就已經開始設陷阱了。他為什麼這麼針對韓家,不就是因為管秀容母子仗著爺爺的權勢肆無忌憚嗎?所以隻有將爺爺這個靠山扳倒,才能真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要是管秀容她們母女還不明白,或者還是被仇恨蒙蔽了理智,仍舊要跟殷秀成過不去的話,韓軒陽覺得,韓家覆滅之期就不遠了。

所以,他寧願管秀容母女把仇恨轉嫁到他的頭上,畢竟是他們內部的矛盾,爺爺不會坐視不管,也不會弄出太嚴重的後果。

想到這裡,韓軒陽對著殷秀成深深鞠了一躬。

“殷團長,非常抱歉,我們一家給你造成了很多麻煩,帶來了不少傷害。我不敢請你原諒,隻想向你表達自己發自內心的歉意。我現在隻是一個學生,但是如果以後我有了一點能力,能夠幫到你的話,請你一定告訴我,給我一個彌補贖罪的機會。”

殷秀成先還隻是微笑,直到韓軒陽非常認真地把話說完,他的眼神才有了一點變化。韓家,還是有人的。如果韓軒陽真的是這麼想的,也能這麼做的話,他也不見得非要把韓家趕儘殺絕。

不過這一切,還有待時間檢驗。

“這和你沒有關係。”殷秀成非常客觀地說,“你是你,管嘉林是管嘉林,韓家是韓家,我分得很清楚。”當然,如果韓軒陽站不穩立場,那他也會隨時翻臉。

韓軒陽笑容苦澀:“謝謝你的寬容大度,但是我說的話,一直有效。”

段海平從窗口轉過頭,對殷秀成比了一個手勢。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殷秀成夫妻把韓易二人送到病房門口,趙麗芳再次謝了謝他們,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趙麗芳坐在沙發上,看著崔立軍興致勃勃地進來:“老大,瘋狗死了,老虎快倒了,還捕到一條小魚!總算是收獲不錯!”

趙麗芳看了殷秀成一眼。

“行了,現在我不管你們這一攤了,你帶著你的魚回去乾活去吧。”殷秀成把崔立軍和段海平都轟了出去,回頭坐在了趙麗芳身邊,“媳婦兒,你沒事吧?”

他可沒想到今天這麼巧,好久都沒有晚上來過醫院的趙麗芳竟然會突然出現,而且還正好是這個關鍵時候。

上次在後山村趙麗芳被嚇得幾乎丟了魂的樣子,殷秀成印象深刻。所以崔立軍那些埋伏在醫院各角落的手下一發出消息,他就讓段海平下去把趙麗芳帶了上來,讓段海平把她安排好,千萬不要讓她碰見了管嘉林這條瘋狗,更不要讓她看見那些不該看的血腥場景。

結果呢,天算不如人算……管嘉林這個瘋子,居然真的二話不說就開槍殺人,偏偏還被媳婦兒看見了。段海平那一嗓子,真是把殷秀成這個做高危任務都沉著淡定的人給嚇得心肝都顫了,什麼詐死等韓老頭跳坑的念頭,都被他扔到腦後,直接衝了出來把趙麗芳給抱住了。

你說這事兒,怎麼就這麼巧!

趙麗芳想明白這些事情之後,剛才心裡還殘存的一點畏懼全都沒有了,臉色也恢複了正常。

“不準備解釋解釋?”現在一切也算是塵埃落定,趙麗芳踢了踢殷秀成仍舊裹著厚厚紗布的腿。之前她被擔架上的死人吸引了注意力,一下子暈了過去,隻記得一個黑影衝過來抱住了自己。後來她清醒過來,仔細回想,殷秀成那種動作和反應,哪裡是個腿斷了的人?

剛才他還在韓軒陽和易楠麵前裝傷員,走路都不敢用左腿發力的樣子還挺逼真的,可是這房間裡根本連個拐杖都沒有!他剛才是怎麼一個人從病床上跳下來衝出門,還能搶在就站在趙麗芳身邊的易楠前麵接住她的?

殷秀成也不詫異被趙麗芳發現這一點,他露出了一臉不解的表情:“是啊,這次真是奇怪了,我的腿恢複得特彆快,就連段海平也說不可思議。我受過這麼多次傷,從來沒有哪次恢複得這麼快這麼好過。”

“而且,我身上的傷疤都淡了很多。”

說著,他還把衣服解開,讓趙麗芳看他胸口潘盛那槍留下的疤痕:“你看,是不是都快沒有了?”

趙麗芳身體一僵,還都是她的鍋嗎?

那次給殷秀成修複舊傷,她幾乎是每天晚上都用靈水按摩這個傷口,所以在成功修複心臟周圍血管的同時,必不可少地就把這個疤痕也給修複了……

看著趙麗芳的反應,殷秀成嘴角勾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抓著趙麗芳的手往自己的疤痕上放:“一定是媳婦兒你那時候天天親它摸它才會這樣,要不再來一下?”

趙麗芳瞪了他一眼,不過對眼前這可愛的八塊小腹肌還是有點垂涎欲滴,忍不住捏了幾把。

殷秀成回到京城都一個月了,天天看著媳婦兒在自己眼前晃,頂多摸摸小手碰碰小嘴,但是害怕媳婦兒發現自己從開始腿就沒斷,愣是憋著不敢做壞事,整個人都快憋得自燃了。這會兒看著媳婦兒小臉微紅,眼神含羞地關愛小腹肌,肚子裡的小火苗立刻衝天而起,化作了漫天火焰。

趙麗芳被殷秀成壓在床上,非要她檢查一下他的腿恢複情況。大腿小腿都要檢查,檢查完了還要實踐——殷秀成跪在趙麗芳身後,讓她體會自己的恢複情況,叼著她的耳朵聲音暗啞地說:“組織都說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不實踐怎麼能得出準確的結論?”

趙麗芳實踐檢查後的結論就是,她的腿比殷秀成的腿差遠了。她抱著殷秀成的脖子告訴他:“壞人,人家腿都軟了。”結果壞人就是壞人,不但不同情,反而更加得意地用行動證明,壞人不是誰都能當的,必須有充沛的精力和體力。

收拾好頭發衣服和床鋪,殷秀成打開門沒多久,段海平就來了。趙麗芳總有一種段海平已經知道他們兩個剛才乾了什麼的感覺……

時間不早了,殷秀成現在也算是和韓將軍這一係撕破了臉,他不放心趙麗芳一個人回去,就牽著她的手送她回大院。

從醫院走到軍區大院就是十來分鐘的路程,公交車已經停了,兩個人走在人行道的樹影裡。

殷秀成終於承認,他從開始就沒有斷腿,徐長輝對趙麗芳說的話,是他們統一好的口徑。之所以要騙人說他腿斷了,就是為了給管嘉林製造機會。

如果殷秀成腿沒斷,管嘉林再狂妄也不會覺得他有那個本事當麵槍殺殷秀成,他自己都知道,他根本近不了身就會被殷秀成製服。而且,隻有殷秀成腿斷了,才有理由不住在軍區大院裡,而是在防衛相對放鬆的軍區醫院中住院,才能給管嘉林提供對他下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