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2)

奉旨撒嬌 不是風動 7610 字 3個月前

明慎跳起來就往外衝。

他自己剛出去走了一遭,曉得外邊有多冷。玉玟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說話看著是老成,內裡卻還什麼都不懂,就算是犯錯,大約也不會是什麼大錯。

讓這麼小的一個小姑娘寒冬臘月地跪在雪地裡,不凍出毛病才怪!

明慎火急火燎地跑過去,果然老遠便看見了玉玟跪在雪裡,邊跪邊哭,看到他就委屈地叫了一聲“見隱哥哥”,明慎一看小姑娘臉都凍烏了,趕緊摸了摸她的頭,又問她是做了什麼事惹惱了玉旻,玉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囫圇,明慎隻得作罷,轉而試圖把她拉起來。

這一拉,玉玟哭得更凶了,連帶著小姑娘身邊的嬤嬤都嚇了一跳,擦著眼淚勸他:“明大人,您彆管了,陛下生起氣來是誰都勸不住的,越是犟罰得越狠。”

另一邊,程一多看見他來了,也是急匆匆地趕過來,低聲告訴他:“陛下在裡頭悶了許久了,阿慎,您去勸勸罷。”

明慎小聲問:“程爺爺,到底是怎麼回事?今日小殿下同我出去時也沒什麼問題,怎麼轉頭就惹惱了旻哥哥呢?”

程一多看著他:“就是這個事,公主殿下把您帶到了正殿外是不是?是不是還叫人看到了?”

“這……”明慎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和旻哥哥的事情還要保密,我和公主同時出現在外臣麵前,的確是不大妥當,對公主清譽有損,而且沒有侍衛隨行,也太過危險。這件事說到底是我的錯,公主並沒有大錯啊,我去跟旻哥哥說說。”

“哎呀,不是!”程一多欲言又止,看看他後,最終隻是歎了口氣,“那您快進去罷。”

明慎比了個稍等的手勢,走過去把玉玟抱起來,哄道:“玟玟不哭了,今晚讓貓貓陪玟玟睡覺好不好?小貓貓,你喜歡的。”

玉玟把頭埋進他懷裡,大哭:“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你還用小貓來哄我……我已經知道錯了,他還要罰我……皇兄他是個暴君!他不是好皇帝!”

嬤嬤冷汗都嚇出來了,立刻捂住了玉玟的嘴,玉玟固執地哭著,也沒有要鬆口的意思。犟這個字上,兄妹倆仍舊如出一轍,明慎有點哭笑不得。

“那小貓今晚就得陪我睡覺了。”明慎很有耐心,拍拍小姑娘的背,“不哭了,啊?你是想讓小貓陪你睡覺,還是想在這裡罰跪呢?”

“睡覺。”玉玟吸鼻子。

明慎於是衝著嬤嬤努努嘴,示意她把玉玟接過去帶走。嬤嬤不敢動,明慎看了看殿內亮起的燈火,硬著頭皮道:“沒關係,帶她回去。”

程一多也在一邊遲疑了:“明大人,按陛下的脾氣,他……”

明慎道:“我現在是和旻哥哥成親了對不對?雖然不知道能多久,可是現在我也,也算是一個秘密的皇後了罷?皇後與帝王同尊,我行使一下我的權力,讓小公主領罰後休息,應當是可以的罷?”

程一多看了看他,笑了:“可以的。”

明慎無法從他的笑容裡讀出揶揄或是其他的意味,好像程一多十分平靜地接受了他這種僭越的行為,這還是十幾年來頭一次。

他也管不了這麼多,深吸一口氣後,便向殿內走去。

玉旻獨自坐在書案旁,蓮花漏滴滴答答,夾雜著琢玉刀碰擦石料伶仃的聲響。

宮人一個個都不敢靠近他,畏懼得大氣不敢出。

他有煩心事時就琢玉,這是他經年來積攢下來的習慣,可以讓他平心靜氣,或者將一些危險的氣息潛藏起來,有時候能兩天兩夜不合眼,不知疲倦似的。

以前他和明慎缺錢,什麼都缺,因為是廢太子,不得親叔叔的喜歡,故而沒人敢往這邊送東西,禦膳房的人想錢想瘋了,也隻敢賣一些邊角料和下水給他們吃,一小碗貓狗吃剩的肉沫拌飯能叫價十兩。

玉旻曾托程一多慢慢地賣光了他生母青陽氏留給他的遺物,後來就和明慎結伴去偷通集庫和東宮積壓的聖旨,玉旻去偷,明慎就在外麵給他望風,從沒出過差錯。

聖旨,給二品官員的犀牛角軸可以賣五十兩銀子,反而是封給太子、皇後和一品大員的玉軸聖旨賣不出去,因為沒人敢要。明慎喜歡玩,每每自告奮勇幫他毀屍滅跡,拿到了玉軸的聖旨就習慣性地往火裡一丟,等黃綢燒乾淨了,再把光滑圓潤的玉軸拿給他看。

一年到頭,兩人宮裡能積壓三四十根玉軸,玉旻閒來無事,就常常用自製的工具做些玉雕的小玩意,還給明慎做過一個粗糙的玉雕小公雞,後來被明慎給玩丟了。

玉旻琢玉,不用冗餘累贅的碾車,也不用解玉砂,就是用一枚從玲瓏造要來的昆吾刀,像是削木頭那樣地削,玉屑崩裂,經常刮得他一手血。他少年時比現在更加寡言,外人來看,他一聲不吭地琢玉的行為其實是非常瘮人的,總有人不斷地猜測他是否將手裡微沉的玉當成他親生叔叔的頭顱,但他從來不說。

隻有明慎知道,玉旻根本沒想那些有的沒的,他隻是單純喜歡做這件事而已。

玉旻曾經問過他:“阿慎,以後你我若是能離開紫禁城,你願意跟我一起遠走嗎?或許我會去當個造玉的匠人,也可能會是個學徒幫工。”

明慎有點不開心,他問:“有飯吃嗎?”

玉旻安靜地望著他笑:“有。和這裡差不多,在這裡我們吃不飽,但吃得好,外頭或許吃得飽,但未必吃得好。”

明慎對著手指,委委屈屈地說:“旻哥哥,我覺得差不多的,你想出去,我就隨你出去。可是我們能不能換一個地方啊,刻木頭可以嗎?刻玉太疼了,你的手又要流血了。”

想了一會兒,小家夥又改口道:“木頭也很硬,有沒有什麼活是軟一點的?像水那樣軟,旻哥哥,世界上有沒有雕刻水的活計?”

他湊過來要給他包紮滲血的手指,把他帶著血腥氣的指尖含進口中,溫熱的濕氣紮得他隱痛。

玉旻告訴他:“沒有,水沒有形狀,不會有人想要一個雕刻水的雕刻師傅。”

明慎瞪圓眼睛,急急忙忙地說:“有的,我要的,旻哥哥,等我有錢了,我就雇你幫我雕刻水,你雇我吃飯,我們互相貼補,好不好?”

玉旻就跟他拉了勾。

此刻明慎走近了,發覺玉旻麵前放了各種形狀不一的玉材,有的已經初具雛形,顯出玲瓏有致的形狀,有狗、兔子等等,充滿童趣,看起來像是給誰做的玩具。

玉旻抬頭看了他一眼,明慎剛想要行禮,卻鬼使神差地愣住了——那一眼裡仿佛失卻了神采與生氣,有一瞬間尤其像當年他見他的第一麵,仿佛一匹受了傷的獨狼,寒芒畢露,那眼神是警惕的、孤絕的,等認出來是他之後,才慢慢放緩。

他愣了一下,然後走過去在玉旻身邊坐下,看了看桌上的玉擺件,又看了看玉旻已經磨得發紅的虎口,一言不發地把玉旻的手抱過來開始揉。

玉旻一向不喜歡塗藥膏,也不願套個期尉手套,說是會影響手感,這麼多年了,明慎總是會泡一盆酸草葉,用溫帕子蘸水後給他活絡,在他的精心嗬護下,玉旻竟然連繭子都沒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