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慎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趕緊乖乖的準備跪好,手裡的一本書驚天動地地哐啷一聲砸了下來。結果玉旻隔著一張案幾,按著他肩膀不讓動,就那樣看著他的眼睛,卻遲遲沒有說話。
明慎:“?”
玉旻淡定地道:“無事,就是想嚇嚇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明慎:“……”
他撿起那本書,瞥了一眼玉旻:“太.祖當初娶了個男皇後,被人罵了一輩子。那個皇後也因此鬱鬱早逝,太.祖他……”
“說點好聽的。”玉旻再次打斷他。
明慎沒有勇氣說了。他去書桌邊拿來了他琢磨了一個下午的條例,矜持而期待地順著桌邊推了過去,遞給玉旻看。
他解釋道:“這是我想的一些辦法,既然是神婚和衝喜,明麵上我是您的禦史大夫,暗地裡才是名義上的皇後,這層關係捅破了對您沒有好處,短期內,或許您可以考慮一下準備一個我的替身出來以防萬一,我哥他擅長做人|皮|麵具,家裡沒留什麼東西,獨獨還留了點這些手藝底子,我想或許……”
“用不著,歪門邪道。”玉旻說,“另外,阿慎,你弄錯了一點,神命的婚姻,我們能瞞過外人,卻瞞不了神靈。上天命定你是朕的皇後,朕此生也隻會有你一個皇後,這不是玩笑。”
明慎怔住了。
玉旻接著道:“至於如何瞞得過神靈,這件事你自己去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便什麼時候來告訴朕……你捂屁股乾什麼?”
明慎垂頭喪氣的:“也就是說,我要當您的皇後,還要真心實意地與您琴瑟和鳴,舉案齊眉,這樣神靈或許才會滿意,是這樣嗎?可是旻哥哥,我怎麼記得你不信這些的,小時候你帶我去砸過菩薩像。”
玉旻十指交叉攏在一起,將下巴擱在上麵,不動聲色:“心誠則靈,以前是朕淺薄了,接觸之後,我方知道神靈的指引是多麼重要。阿慎,你以後也要同朕一起去祭祖參拜,奉香參悟,這也是皇後的職責之一。”
玉旻居然開始信神了?
明慎覺得遭了第三道晴天霹靂。
他張大嘴巴,半天後不知道說什麼,於是試探著說了一聲:“阿,阿彌陀佛?”
玉旻也楞了一下,而後他思索了一會兒,道:“無……無量天尊?”
明尊恍然大悟,摸了摸自己的頭:“我還以為您皈依了佛門,原來是道教,旻哥哥,你不早說。”
*
夜裡,離剛剛擁有了新名字的見隱宮外幾百尺的地方,大火燃燒了起來。
時值雨夜,微風細雨擋不住猛烈燃燒的火勢,在清冷的宮苑中獵獵作響,隻留下了一個老人蒼涼驚慌的哀告:“他燒菩薩乾什麼!他這種褻瀆神靈的人是要遭報應的!求求你們給我留點念想,我……”
老人滿麵通紅,泛著有光,忽而記起了從前,嘶聲道:“我是皇帝!我是,你們怎麼敢在我麵前撒、撒野,怎麼敢!”
沒有人理會他。
唯獨高牆之下的一位華服官員動了動,看著他狼狽哀告的模樣,輕蔑地笑了:“您當年下手毒死讓皇帝,違背你親兄弟的遺詔,把他唯一的兒子廢掉打發去冷宮時就該想到了。當年我看那孩子的眼神就不對勁,如今果真成了一頭狼。你同隻知道獸性的人講什麼神靈呢,我的太上皇?”
老人看見了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撲過來,半是瘋癲半是可憐地求他:“你救救我!救救我!他會殺了我的,不——他會折磨我,把我折磨到死!玉旻這個人乾得出來這種事!他就是個瘋子!”
官員後退半步,蒼老的聲音中略帶遺憾:“太上皇,臣不過是來監察此事的,我也不知道陛下在想些什麼,突然說要將宮中所有的佛像換成無量天尊像;大約是陛下想讓我也看看威脅到他的人的下場,殺雞儆猴罷了。”
他低聲笑了:“殺你這隻雞——儆我這隻猴。”
“我也不想來的,可又有什麼辦法?陛下今天獨獨要了卜瑜陪同他接見老臣,把我們都趕了出來,說是當伴讀的感情深厚,也不見他對那個姓明的的那般好。他真是……忌憚我們,忌憚得狠呐!”
官員輕鬆地笑了起來,抬頭看了看天色,夜幕黑沉,被這一方灼灼烈火映得微紅,暗沉的顏色,仿佛凝結乾涸的血跡受熱後緩緩滲透。
“說起那個姓明的……最近陛下仿佛在瞞著所有人做什麼事……我聽說他翻修了冷宮,還召了明家獨子進宮,照我看,大約是想將昭安公主嫁給她,扶持明家上位。”官員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