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林暗草驚風(2 / 2)

蘇離離身子往後一沉,卻被趙無妨捉住擋在身前,有什麼鋒利冰涼的東西擱在她的脖子上。趙無妨的聲音切金斷玉般狠決,“祁鳳翔,你再過來,我殺了她!”

李鏗勒住馬,回看祁鳳翔。祁鳳翔神色肅然,辨不出作何考慮,半晌,緩緩道:“我說過,再讓我看見你就殺了你。”

趙無妨緊緊抓著蘇

離離道:“今日隻是個小小意外,你可以當沒看見我。”

“你手上抓著的,是我軍中逃奴。”

蘇離離苦笑,她也不想弄成這個局麵,然而老天總是和她作對。如今毫無辦法,逃奴也好,人犯也罷,隻好任人宰割了。

“我沒抓她,是這位姑娘自己送到我手上來的。”

祁鳳翔抿著唇,眼神吃人一般凶狠,盯著蘇離離,“放下她,饒你一命。”

趙無妨凝視他的神色,沉思片刻,拖著蘇離離後退幾步道:“彆急,你的人總歸是你的,現下還要勞她陪我一陣子。”

祁鳳翔勃然變色,一字字冰冷道:“你威脅我?”

話音落時,他揚手抽出流雲箭,左手持弓,右手扣弦,坐騎之上身姿矯健挺拔,動作流暢漂亮,長箭呼嘯而出。趙無妨詫異地看他拉開弓,破風聲過時,蘇離離聽見自己肋骨“哢嚓”一響,低頭看見箭頭沒入自己胸肋,卻沒來得及感到疼痛。

隻聽祁鳳翔咬牙道:“格殺勿論!”

趙無妨在耳邊亦咬牙道:“你狠。”

腰上一鬆,她向地下滑去,最後一眼看見遠處地麵上,陳北光與方書晴兀自相抱的屍體。當時一念起,十年終不渝。

合上眼,聽見馬蹄聲向後追去,蘇離離轉瞬陷入了不知是此行第幾次的昏迷。

蘇離離很少做夢,這次卻做了很長時間的夢。時而像是被放在熱水裡煮,時而像是被扔在冰窖裡凍,度日如年,無一刻安寧。落雪紛飛的時節,驛外斷橋邊站著的青衣女子回頭一笑,正是十餘年來夢裡才有的情景。蘇離離仿佛回到十年前,輕聲叫道“娘”,心裡酸楚,已落下淚來。

一隻手撫上她的額頭,溫熱,寬闊,像含蓄的撫慰,瞬間打碎了記憶,不知身在何處。原來骨子裡,仍是無家可歸的蒼涼。意識逐漸積累,她努力地,努力地睜開眼睛,欠了欠頭。一個人說:“你彆動。”

蘇離離定定地看著那人,半晌才從時光裡回到現在,有些疲倦地閉上眼,道:“你是祁鳳翔。”

祁鳳翔坐在床邊,側了身看著她,氣色不太好,平靜道:“沒傷著腦子吧,認不出人了?”

蘇離離覺得胸口有些悶,卻躺得很累,想動一動。祁鳳翔按

住她的腿道:“叫你彆動。”蘇離離微不可察地一歎,低聲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祁鳳翔蹙了眉,“受點小傷怎麼就要死要活的?”

蘇離離苦笑,不是她要死要活,是她確實要死不活了,她也沒辦法。她沉默了片刻,也不反駁,低垂了眼睫看著眼前虛空。

祁鳳翔將她的被子掖了掖,有些放鬆,有些疲憊,淡淡道:“你死不了,昏了兩天。斷了一根肋骨,傷及肺脈。救得及時,原本不算什麼大傷,可是又有點著了風寒。現在燒終於退了,再休養幾日應無大礙。”

蘇離離“嗯”了一聲。

他望著她,也不生氣,仍是平靜道:“你不該跑出來。可知道你的身份若是暴露,世上有多少人想捉住你?造箭司裡我安排了侍衛,若是你不出來,便沒人抓得了你。”他吐出一口氣,卻道,“是我大意。”

蘇離離原本以為自己逃了他會發火,然而他此時把所有情緒都掩蓋在平靜之下,反讓蘇離離心裡難受。她抬起左手來,手臂酸軟,便懶懶地將手擱在額上,遮著眼睛,卻笑道:“沒什麼大意不大意的,我早死晚死在哪裡死都是一樣。”

祁鳳翔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捉住她的手,也不拉起來,反輕輕按在她眼睛上道:“你這是在怨我了。”

蘇離離鼻子一抽。

他接著道:“趙無妨當時為什麼抓著你不放?他知道你是葉知秋的女兒了是嗎?”

“是。”

“他怎麼知道的?”

“嗯……我說漏了嘴……不過他也查了一部分!”

祁鳳翔歎道:“真笨。你若是被他抓去,可知他會怎麼對付你?與其被他折辱,還不如被我一箭射死呢。何況我若陣前因為你而退縮,他就更要以為你奇貨可居了。”

他拉下她的手來,蘇離離咬著唇,倔強間隱忍著委屈,眼睛潤澤清澈,如雨水洗過的山澗。祁鳳翔的手指撫拭著她眼角的淚,掌心摩在她右臉頰上,問:“挨打了?”

他神情並無戲謔與嘲笑,反倒認真而關切。蘇離離像是受了蠱惑,又像是孤獨久了的孩子經不起旁人用三分溫暖來引誘,內心帶著幾許掙紮,又有些希冀,問他:“我若是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祁鳳翔愣了愣,望著她像是思索,又像是審視,有些遲緩,卻無比肯定,“我會難過。”他抽回手來,神色淡定,似陳述一個事實,“但若是重來一次,我仍然會用箭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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