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11323 字 3個月前

齊遠茫然的抓了抓腦袋,又補充道:“你們是沒親眼見,這些東西做得十分精巧,又輕快又鋒利的很,當真是吹毛斷發,此等神乎其神的技藝,我實在沒見過。”

他曾在軍火司任職,對於如今天下種種兵器如數家珍,更知曉許多失傳已久的鍛造方法和民間高手。可就連他都如此驚歎,倒是引得其他三人更加好奇了。

另一人圖罄張開手掌,對著紙上物件比劃幾下,又細細問了齊遠尺寸,擰眉不解,“這樣小,用起來不費勁麼?難不成是特意為姑娘家準備的?”

龐牧摸著下巴說:“什麼時候能大大方方的觀摩一番就好了。”

廖無言就笑:“元帥既然準備請那位晏姑娘為仵作,便是自己人了,以後自然有看的時候。”

齊遠飛快接道:“許是路過,未必能留下呢。”

“沒發現身份文書,”龐牧用手指緩緩敲著刀麵,“又不像本地人,有門兒。”

圖罄微微皺眉,顯然不大讚同,“可是與老夫人比鄰而居,是否太過冒險?她一個女子隻身攜帶如此多的凶器上路,還偏偏就被咱們撿到了,又有此等出神入化的神鬼莫測的本事……”

“既然形跡可疑,總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龐牧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這衙門統共才多大?若她當真心懷不軌,便是住到牆根底下,難不成還找不到機會下手?”

“元帥說的是,”廖無言點頭讚同,“與其一直沒有眉目的提防,倒不如引蛇出洞。”

齊遠和圖罄都跟著點頭,十分熟練的抱拳道:“軍師言之有理。”

他們這一喊軍師,倒是叫龐牧想起來一樁事。

“你們都把我帶跑偏了,如今我已不是什麼鎮北將軍、三軍元帥了,你們得正經叫我大人。”

三人一愣,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知不覺中竟又叫回去了。

圖罄靦腆一笑,跟剛才謹慎冷酷的模樣判若兩人,“跟著您這麼多年,早都習慣了,一時半刻還真不好改。”

龐牧朗笑幾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叫幾回,也就習慣了。”

頓了頓,又有些唏噓,“你們跟過來倒真是大材小用了。”

三個人就都蠻不在乎的笑,“您連元帥都不做了,我們又算得了什麼?再說如今不也有爵位在身上嗎?錢財俸祿和賞賜也少不了,打了這麼些年仗,也該鬆快鬆快。”

他們都是龐家軍的嫡係,自然該進退一體。

四人說笑一回,忽然外頭有人傳話,說老夫人請大人去一趟。

龐牧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笑容登時僵在臉上。

齊遠笑的不懷好意,“元啊,不,大人,想必老夫人也知道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抱住晏姑娘的事兒了。”

龐牧抬手給了他一拳,就覺得腦門兒抽抽的疼,“彆胡說,人家姑娘家還要清白呢!”

他不接著,難道還眼睜睜看著對方臉朝下栽到地上去?

廖無言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把扇子,雙眼微閉,搖頭晃腦的扇著,跟圖罄一樣笑的既矜持又意味深長。

龐牧用力搓了一把臉,狠狠歎了口氣走了出去,背影看上去莫名有些悲壯。

後頭三個幕僚心腹立即熟練地湊到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也不怪老夫人著急。”

“可不是麼,元帥都二十七八了,瞧瞧軍師,隻比元帥大兩歲,可再過幾年兒子都能下場啦!”

“其實要是那位晏姑娘身家清白,倒也匹配……”

“不錯,有膽有識,本事過人,難得人也俊……”

老夫人娘家姓嶽,早年就跟著丈夫、兒子隨軍,如今丈夫、長子陸續戰死,便跟著次子過活。

她是個難得爽利果斷的婦人,年輕時也曾跟著舞刀弄棒,有些拳腳在身上。如今年近六旬,依舊耳聰目明身體強健,偶爾脾氣上來,抓著燒火棍往龐牧身上掄時也虎虎生風。

“……白日的事兒我聽說了,”嶽夫人笑眯眯道,“旁邊廂房我已收拾好,什麼時候叫晏姑娘搬過來?”

縣衙頗大,女眷卻少得很,一應做工的丫頭婆子自然不能與嶽夫人一同居住,她也時常覺得冷清。

如今既然有位要正經在縣衙任職的年輕姑娘,自然要與她同住才好,也多些煙火氣。

龐牧直咧嘴,“娘,您彆這麼看我,怪瘮得慌。天色已晚,我預備明兒同她說。”

嶽夫人點頭,忽然話鋒一轉,“那日我打發人與她上藥時瞧了,好俊秀模樣,也不知成親沒有。”

話音未落,龐牧就一臉無奈的道:“娘啊,人家成親不成親的,關您老什麼事?再說,保不齊晏姑娘隻是途經此地,養好傷就要走了,能不能留下做仵作尚未可知,您卻又瞎操的什麼心。”

嶽夫人歎了口氣,幽幽道:“為娘黃土埋到脖根兒的人了,也不知還能有幾個春秋,還能不能見一見大孫子的麵兒……”

類似的話龐牧聽得耳朵都快聾了,實在做不出什麼孝順模樣,索性站起身來,腆著臉笑道:“娘,您這身子骨硬朗的很哩,趕明兒照樣拉得開牛角弓,上能騎馬哎呦喂!”

還沒說完,嶽夫人已經氣急敗壞的捶了他一把,又舉著拳頭要打。

“你這孽障!”

孽障也不躲,笑嘻嘻受了,又裝模作樣哎呦兩聲,順勢退著跑了。

看著他逃也似的背影,嶽夫人也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後又忍不住盯著天上的月亮犯愁。

皇天在上,什麼時候能賜我一個孫兒啊!

話又說回來,想要孫兒,隻怕也得先有孫兒他娘不是?

這個孽子呦!

“孽子”溜溜達達出了後院,又去演武場耍了一回刀,忽覺得有些肚餓,便徑直往廚房去了,誰知一推門就看見晏驕正有些艱難的捧著個粗瓷碗坐在桌邊喝粥。

本想偷摸來的晏驕一抬頭,腦袋嗡的一聲。

值夜的廚娘十分熱情,現去壇子裡夾了兩碟小醬瓜,殷勤的擺在她眼前,“晏姑娘,這是自己做的鹹菜,不是什麼稀罕物,可喜酸酸甜甜,正好配粥。”

聽說今兒晏姑娘三下五除二就協助破了一樁奇案,縣衙內外上下一應女人們都覺得振奮,麵上有光,看她的眼神跟拜神仙也沒什麼分彆。

晏驕臉上**辣的,訕訕站起來,“龐大人。”

白住也就算了,又在人家地界上“偷飯”吃,這就很尷尬了……

廚娘應聲回頭,也唬了一跳,“哎呀娘哎,大人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有什麼想吃的隻管吩咐人來叫也就是了。”

說著,她又忍不住去瞧晏驕,心道這後廚本不是什麼仙境寶地,怎麼今兒一個兩個都紮堆兒過來,彆是約好了的吧?

暮色四合,縣衙內外已經上了燈,廊下昏黃的燈光溫柔的落在晏驕身上,越發襯得她美人也似。

常言道,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龐牧不自覺就想起來剛才老娘同自己說的話……

他也這把年紀了,也是個正常男人,自然也是想媳婦的……

廚娘的大嗓門打斷了龐牧的胡思亂想,他乾咳一聲,倒也大大方方上前,“晏姑娘,還沒歇息麼?身體好些了麼?”

“好些了,有勞記掛,今天倒是又給您添麻煩了。”晏驕一邊回話,一邊不動聲色的把碗往自己眼前劃拉,試圖藏起來。

“不過舉手之勞,”龐牧忍笑,渾不在意的擺擺手,“反倒我要謝你呢。”

那瓷碗灰突突的,越發襯的搭在上頭的幾根手指又白又細。碗口瞧著足有晏姑娘兩個臉那麼大,才剛看她捧著喝粥,活像把整張臉埋進去似的。

晏驕剛想說“這是我應該做的”,話未出口卻又記起來現在她已經不是“晏法醫”了,忽然就有些傷感。

然而很快的,這份傷感就被一聲雄渾的腹鳴打散了。

安靜的夜幕下,這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響格外清晰。

晏驕:“……”

她是真餓啊。

龐牧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怎的,沒人送晚飯麼?回頭我說說他們。”

晏驕連忙搖頭,憋了半天才彆彆扭扭的道:“……藥,太苦了,吃不下……”

下午的藥實在太難喝,惡心的她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一直熬到現在,肚子裡忽然就敲鑼打鼓的餓起來。

她本想忍過去的,誰知越忍越餓,胃裡火燒火燎的,好像老胃病又有點犯了,隻好悄悄出來,想看看能不能找點東西墊一墊。

龐牧:“死人確實……嗯?”

他還以為晏姑娘是被屍體惡心的!

尷尬的氣氛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