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10248 字 3個月前

外頭大街上果然已經熱鬨起來了,往日明亮閃爍的星星早就被地上流火一般璀璨的彩燈襯的黯然失色,哪兒還瞧得見?舉目四望,到處都是歡笑嬉鬨的人群,隻是這麼看著,就不自覺被感染。

空氣中浮動著豐富的香氣,時不時還有爆竹聲混著歡聲笑語遠遠近近的傳來,越發將節日的氣氛熏的濃厚了。

晏驕光在大都市承受現代汙染了,哪兒經曆過這個?一出門就看呆了,眼睛都舍不得眨。

“這可,真有意思。”

嶽夫人就笑,“是吧?你年紀輕輕的,沒事兒的時候彆整日家憋在衙門裡頭,得空也出來逛逛。”

龐牧一聲不吭的從路邊攤子上買了兩盞花燈,分彆遞給自家老娘和晏驕。

見後者有些驚訝,他搔了搔下巴,忽然覺得臉上**辣的,“我看彆人家的女眷都提著。”

晏驕略一遲疑,也就大大方方接過,“多謝。”

燈柄不長,交接時兩人的指尖不小心蹭了下,都是一頓,莫名發燙。

一個趕緊撒手,看左看右;一個連忙接過,然後……“哈哈哈!”

龐牧和嶽夫人:“……嗯?”

晏驕自己卻在想:一對青年男女相互之間遞什麼東西的時候必然手指碰觸,然後齊齊嬌羞什麼的……如此狗血。

龐牧都給她笑懵了,“晏姑娘?”

晏驕趕緊擦擦眼角,笑容燦爛,“沒什麼,隻是想起一點家鄉趣聞,謝謝你啦,燈很漂亮。”

她的眼眶中還有沒擦乾的淚水,越發浸的一雙眸子水潤晶亮,猶如夏日雨後荷葉上的晶瑩露珠,好看極了。

龐牧乾咳幾聲,忙挪開視線,眼角卻又忍不住偷偷往一側亂飄,見晏驕還在笑盈盈看著自己,眉眼彎彎,他突然就覺得這腔子裡啊,一顆心又熱又軟。

嶽夫人笑眯眯的看,用力拍了拍兒子的胳膊,欣慰道:“長大了,懂事了。”

龐牧無聲傻樂,胸膛又往上挺了挺。

三個人順著人/流往前走,中途還看見好幾個熟悉的值班衙役,正滿頭大汗的維持秩序。

晏驕感慨道:“越到這個時候反倒越忙了。”

瞧瞧這街上吧:

開店的自不必說,但凡有些財力的,必要在自家門口紮門樓、掛紅綢,敲鑼打鼓的攬客,便是街邊擺攤的也比平時多了十倍不止!生生把一條大道擠成羊腸。

更有在街角,甚至路中央搭戲台、拉攤子的,各種打把式、鬨雜耍的,什麼仰頭噴火、杆上倒掛,敲梆子拉弦、開台子唱戲,踢盤頂缸、大變活人,無所不包。

就連那平時明令禁止的關撲、彩戲也都露了苗頭,因是節日,普天同慶,便是聖人也都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不鬨的過了火,龐牧自然也隻當沒瞧見的,不去給自己平白找活兒乾。

熱鬨歸熱鬨,這人一多了,難免有些個推搡、口角的,更彆提那些渾水摸魚,也想趁著大好日子撈一筆的三教九流。

聽晏驕出聲,龐牧也笑道:“他們還算好的了,老圖從兩天前就開始暴躁,誰都不敢搭腔了。”

這麼大的人/流量,平時的那點兒官軍、衙役根本不夠使的,必須得本地巡檢調動軍防,這就該圖擎出馬了。

偏這又是頭一年,格外忙亂,一連三天,圖擎的臉色就沒好看過。

說曹操,曹操到,龐牧的尾音還沒收,就見前頭圖擎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雷厲風行的帶著一隊人馬收繳了一個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的攤子。

本來話就不多的圖擎滿臉寫著“高興”,此刻已經懶得開口了,直接讓副將例行公事嘰裡呱啦念了幾句,然後一抬手,把那江湖騙子跟後頭一串兒才剛抓到的,還新鮮熱乎的地痞、扒手、人販子綁在一串,又馬不停蹄呼啦啦走了。

見龐牧笑得有些幸災樂禍,晏驕歪頭看他,“大人怎麼這麼清閒?”

按理說,到了年節,大領導不該忙的腳不沾地?偏他還有閒情逸致來陪老娘逛街。

龐牧也不遮掩,“往年地方官必要召見下頭官員,又有些個富商、鄉紳之流,我不耐煩應付這些,都提前取消了。”

有什麼好見的?不過是些席麵機關,誰不知道誰心裡的算盤?

奉承的再天花亂墜有什麼用,能當吃還是當喝?他也不是沒見過隻會紙上談兵的文官之流把好好的戰局攪得一塌糊塗。歸根結底,什麼都不如真抓實乾。

晏驕全程笑吟吟聽著,一雙眼睛被燈火映的亮閃閃,好像天上的星星都溜下來落進去,晃得龐牧頭都要暈了。

備受鼓舞的他才要進一步大說特說,卻被斜前方一陣巨大的,宛如潮水般洶湧的失望歎息淹沒了。

嶽夫人懶得聽他說這些,興衝衝拉著晏驕往前走,“好孩子,咱們也瞧瞧熱鬨去。”

龐牧:“……”

團圓節,關心下兒子不行嗎?

娘,我不是你的好兒子了嗎?

說歸說,龐牧還是認命的在前頭開路,順順當當的幫兩位女眷擠了個前排。

裡頭是射箭的,真要論起來,也勉強能算賭錢的一種行當。

現場簡單立了個箭靶,約莫六、七步遠近,上頭畫著幾個圈兒,然後慫恿看客出錢射箭,根據射得環數來決定獎品。

那紮著大紅花的頭獎是一匹光華璀璨的錦緞,大紅的底色,上頭用金線銀線繡了好些精美的紋樣,燈光下熠熠生輝,越發美麗奪目。

嶽夫人嘖嘖稱奇,“這樣的緞子若要外頭買去,少說也得七、八兩銀子,他竟舍得?”

普通壯年男子三、四個月也未必能掙得來。

且不說尋常縣城女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的料子,便是男子也不免心動:若是在外麵賣了,不也能貼補家用?

攤主叫兩個壯漢將銅鑼敲得震天響,唾沫橫飛的喊道:“來啊,十文錢射一回,隻要十文錢,諸位鄉親父老,隻要十文錢,這匹舉世無雙的錦緞就能抱回家了!足足十兩銀子呢!”

“十文錢換十兩,天下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麼?”

他故意將價格又抬了抬,話音未落,周圍便此起彼伏的響起一片驚歎之聲。

是人就喜歡好東西,隻是十文錢一回……

須知尋常百姓家,一日嚼用也不過幾十文罷了。

見依舊有許多人麵露遲疑,攤主又將兩盞燈往緞子附近晃了晃,布匹表麵立刻隨著燈光挪動浮現出一層美麗的光芒,流光溢彩,煞是動人。

“瞧瞧,這可是我從京城帶來的上等好貨,京中貴人們也多有穿著!”

攤主得意洋洋的抱著胳膊環視四周,大聲道:“這樣好貨,莫說十文,便是花上一兩二兩,也是大大的賺了!我不過偶然途經貴寶地,見本地人傑地靈,這才決意做個善事!”

“京中”“貴人”“賺了”

這幾個被刻意強調的字眼進一步刺激著百姓們蠢蠢欲動的心。

等攤主的話告一段落,立刻就跳出來一個年輕人,“我來五回!”

後頭一個穿著水紅襦裙的年輕姑娘含羞帶怯的看著他,一雙眼睛裡都帶了情意。

晏驕正看得有趣,耳邊忽然響起龐牧的聲音:“這弓有問題。”

“嗯?”她本能的轉過臉去。

燈火下,龐牧的麵龐依舊英俊威武,隻是上麵的愉悅已全然被冷硬取代。

他朝已經兩箭落空的年輕人手中抬了抬下巴,低聲道:“那弓是特製的,弓身和弦都預先調過,第一次摸的人莫說五回,五十回、五百回他都射不中。”

果不其然,轉眼間那年輕人五箭都射完,儘數脫靶,不覺十分懊惱。

嶽夫人也皺眉道:“這人心也忒壞了。”

若是單純戲耍也就罷了,花錢圖個樂子,攤主做到這種地步,已經是明晃晃的騙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