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7546 字 3個月前

縣試隻是科舉第一步, 按著規矩, 得通過接下來的府試、院試才能順利獲得秀才資格。

但衛藍高中縣案首,隻要沒有意外情況, 現在就已經是鐵板釘釘的秀才。

於是眾人恭喜的時候,便都喜氣洋洋的喊著:“衛秀才,衛秀才。”

更有劉捕頭等人帶頭起哄, 跟他討賞,叫他給自家寫幾個字什麼的, 臊的衛藍滿麵漲紅。

等起哄的人群終於散去,衛藍撩起衣袍,鄭重的給龐牧和廖無言磕頭。

“若無大人與先生, 便無晚生今日!請受晚生一拜!”

兩人也都很替他高興, 便受了一禮才叫他起來。

龐牧以前是帶兵的,還是頭一回體會到治下出讀書人才的喜悅, 笑著勉勵一回,也覺成就滿滿。

誰知廖無言一開口,便叫衛藍呆立當場。

原來他雲淡風輕說的是:“你可願拜我為師?”

衛藍讀書多年,自然是有老師的,可那些老師與廖無言此刻說的拜師卻截然不同。

這就好比量產和精心培育:

私塾、書院裡最常見的師生關係並不固定,也不唯一,甚至可能教過之後就忘了對方,日後一方窮賤富貴與另一方並沒什麼關聯。

可若此刻拜師,那就是一輩子割舍不掉的師生關係,人神共證。天地君親師, 一方飛黃騰達,另一方自然水漲船高;而同樣的,哪怕日後一方叛國謀逆,另一方也必然不得善終。

也正因為此,似廖無言這樣名滿天下的才子,挑選弟子是必然慎之又慎,寧缺毋濫,終生不收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此刻,他竟真願意收一個籍籍無名的小秀才為徒?

還是龐牧先催促道:“衛秀才,正好屋裡有熱茶,還不趕緊端來拜師?”

衛藍終於回神,喜得渾身發抖,忙努力穩定心神,倒了茶來,恭恭敬敬跪在廖無言跟前,才要敬茶,卻忽然有些踟躇。

“晚生,晚生隻怕……”

廖無言主動欠身接了茶,慢慢吃了一口,神色如常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如今,你已熬出來了。”

他自然知道衛藍顧忌什麼,但趙良一案,衛藍何錯之有?

衛藍渾身一震,突然淚如雨下,眉心緊貼地麵,哽咽道:“老師所言,學生謹記在心。”

這麼多年屢敗屢戰他沒哭過;

被人百般折辱他沒掉一滴淚;

被生生打斷腿,扮作乞丐亡命天涯,不知生路何處時,他更沒紅過眼眶,可唯獨此時,他就像是一個流浪已久的孩子,突然有了依靠,然後那委屈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

廖無言含笑看他,從腰間解了一塊玉佩,又勉勵道:“勿忘本心。”

衛藍忙以袖拭淚,紅著眼睛雙手接了,“是。”

他以為自己當天晚上一定會激動到睡不著,可意外的是,他卻破天荒的很早就有了睡意,連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好像瞬間有了著落。

“大河,”半夢半醒間,衛藍強撐眼皮對大河道,“我喜歡這裡,我想留在這裡。”

大河憨笑幾聲,撓撓頭,替他蓋好被子,甕聲甕氣道:“廖先生是師父,你是徒弟,自然要留下的。”

是呀,我要留下的。

這麼想著,衛藍終於沉沉睡去。

他曾惶恐不安,也曾噩夢連連,然而此刻,一切灰暗都離他遠去。

得知廖無言終於收了徒弟,眾人都很高興,晏驕還特意托林平找他叔父弄了一條大魚來燉了吃。又做了好些白蓬蓬胖乎乎的魚形豆沙包,用綠豆點了眼睛,擺在炸豆乾搭建成的門樓前頭,取鯉魚躍龍門之意。

彆的倒也罷了,唯獨那胖魚豆沙包憨態可掬香甜可口,讓廖家兩個小朋友愛不釋手,兄妹倆你一個魚腦袋,我一個魚屁股的分著吃了。

哎,這個可真軟乎呀,換牙都不妨礙吃!

拜師顯然比縣案首的榮耀更能讓衛藍歡喜,不過短短一夜,他就好似換了個人似的容光煥發,雖還是一瘸一拐的,但羞澀內斂的臉上儼然已經有了幾分風流才子的氣度。

他特意換了唯一一身略整齊的衣裳,又親自給董夫人奉茶,見過師娘和小師兄、小師姐,便是正式過了明路。

董夫人聽廖無言說過他的經曆,夫妻倆對此的態度都相當一致:

學問如何反在其次,畢竟書讀得不好可以教,但心要是壞了,那就真沒救……

到底她比廖無言更細心些,知道衛藍無依無靠,隻怕生活拮據不易,還連夜叫人準備了幾套換洗的衣裳鞋襪並筆墨紙硯等物,衛藍都感激的接了。

如今他已是正經弟子,長者賜,不敢辭。

說來廖無言收徒也跟本人一樣隨性不羈,不管年紀大小,隻看入門先後。那一雙兒女雖小,可好歹三四歲上就是親爹啟蒙,自然是頭一個入門的,饒是衛藍已經二十多歲,依舊隻能算作師弟。

眾人說起後頭府試的事兒,龐牧就對衛藍道:“你跟我們一道走,也好有個照應。”

這主仆倆一個瘸一個憨,萬一有個閃失,他家先生新鮮出爐熱騰騰的弟子豈不是就打了水漂?

衛藍不免惶恐,“府城據本地不過兩日路程,如今天氣轉暖,晚生自己去也就是了,實在不必勞動大家。”

齊遠哈哈大笑,“傻小子,你也忒會想了。是孟徑庭,啊咳咳,是孟知府寫信請咱們大人去共同督考哩,不過順路捎你一捎罷了。”

衛藍這才放了心,“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