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2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12187 字 3個月前

“瞧您老說的,”董夫人捂臉笑道,“倒是叫我怪臊得慌。”

當年她跟廖無言就是殿試之前有了刮連,最後父親直接派人堵在皇榜之下,廖無言也非常配合的主動上門提親,才有的這一樁好姻緣。

玩笑一陣後,老太太又說正經的,“真要那麼著,其實也未必非要京裡的,隻要品行好,怎麼不成?”

京城自然是人才彙聚之地,可不還有許多官員外放麼?做的封疆大吏,或是地方百年士族,照樣是國之棟梁,家中女孩兒自然也是貴重千金,品行儀態都過得去。

“我也是這麼想的,”董夫人道,“隻是到底不在跟前,沒見過,什麼脾氣也摸不著……倒是聽說今年不少大員都要入京朝拜,自然也想帶著家中女孩兒來京裡尋一門好親事,倒是個機會。”

老太太點頭,又問道:“你要是跟兩個孩子回去了,我這心裡啊,還真是有些空落落的。”

“不是我說,您也該回去瞧瞧,權當走親戚了。”董夫人往天上指了指,低聲道,“終究有真情分在,若一味回避,時候久了,傷心不說,也容易叫外頭的人鑽了空子、尋了把柄呢。”

人心難測海水難量,朝夕相處的人都難保不變心呢,更何況這一個京城、一個外地?那位又是那樣的身份,多的是人巴不得離間了呢……

君臣之間有這樣的情分殊為難得,乃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稀罕事,若果然因為過分回避而生分疏遠了,隻怕罕事要成千古憾事了。

也就是自己人才會說這樣掏心窩子的話,老太太心頭微動,陷入沉思。

董夫人又道:“前兒圖家人和白家人來送節禮了,我冷眼瞧著,便是寧寧打小性子野,兩家也不會永遠放任兩個孩子這麼沒名沒分的在外頭折騰。左右隻差最後一步拜堂了,也不費事,少不得年底就要叫回去辦了,難不成您老舍得不去觀禮?天闊與雅音自不必說,晏姑娘與寧寧那樣要好,必然也是要去的……”

再說晏驕那邊。

回去的路上,晏驕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白寧說了。

“之前我還跟天闊說呢,要趁過節送禮探探玉容、玉敏幾個姑娘家裡的動靜,若能見上一麵,說說話,那就更好了。結果又發了黃海平的案子,一忙起來就給忘了。”

白寧點頭,又搖搖頭,“隻怕是難。”

玉容是個好姑娘,可惜對這種事沒什麼經驗,上來就打草驚蛇,那幾家對他們必然早有防備,即便見了麵,也未必能問出什麼來。

晏驕嘿嘿一笑,“我自然明白,索性換條路走,所謂兵不厭詐……”

又如此這般的比劃一下,白寧眼前一亮,也跟著笑起來,“沒準兒行得通!”

“是吧?”晏驕大喜,“走走走,咱們去找廖先生商量一下,看他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左右如今陷入僵局,兩邊隻是維持表麵平衡,各自下頭暗流洶湧都清楚,如此僵持下去實在沒有意義。

既如此,她們就先來打破平衡試試。

有棗沒棗的,先打三竿!

**********

“你們聽說了嗎?”一個中年文士端著茶杯刮了幾下,看向在座其他幾人,“那個女仵作又破了一樁案子,前後隻用了短短兩日。”

“大人未免擔憂太過,”一個略年輕些的渾不在意的笑道,“您貴為知州,也是響當當的朝廷命官,若無十足證據,誰能拿您怎麼樣?”

另一人冷哼一聲,“你倒是不擔心,所以如今還隻是個知縣,秦知縣。”

秦知縣似乎對他多有忌憚,饒是被氣的麵上發燙,也沒敢多說一句。

說話那人又哼了聲,突然抬手將茶杯丟在桌上,滾燙的茶水灑了滿地也不管,隻是憤憤道:“不過是龐牧那廝有意經營的名聲罷了,隻怕日後還想求得聖人賜婚呢!上頭那位就更好笑,果然信任到如此地步,甚至公開誇讚。我冷眼瞧著,莫說是個活生生的女人,隻怕來日咱們的定國公指鹿為馬,聖人也隻會拍手叫好,誇他慧眼獨具!”

話音未落,秦知縣就和那位知州大驚失色,先本能的往北看了一眼,又異口同聲的喊道:“之祥兄,慎言!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若是晏驕等人在場,聽了這話,隻怕瞬間就能猜出三人身份:牛瑞,字之祥。

牛瑞剛發了點脾氣就被攔住,越發憤懣,可到底也知道輕重,隻好改口罵道:“那姓龐的便是個災星!走到哪兒,哪兒就沒有安分的。”

“原平安知縣好不容易功成身退,都去京城等候調遣了,偏他橫叉一杠子,以至於功虧一簣!”

“還有那孟徑庭,好好一個知府,如今可倒好,一降三千裡,聽說月初已經被發往廣西摘荔枝去了!如此窮山惡水路途遙遠,誰知還能不能回來了?雖然名義上還是知府,可指不定就要老死在那裡,與流放又有什麼分彆!那姓龐的倒是會做人,裝的傻乎乎一個武夫,背地裡精著呢,又假惺惺幫忙說情,贏得朝上一片喝彩,正是刀切豆腐兩麵光,好人壞人都給他做齊全了。”

他越罵越起勁,原先張橫和秦知縣還想勸說,可聽到最後也有點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俱都悶悶垂了頭。

是啊,如今龐牧可是到他們身邊來了,雖說不是直轄,可到底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還有聖人做靠山,他當真是肆無忌憚。

張橫也忍不住罵了句,“真是王八看綠豆,對了狗眼!姓龐的不是好貨,竟又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女表子,好端端的,手竟伸到這邊來,實在是欺人太甚。”

若不是那女子多管閒事,又怎麼會惹出著許多事端?

秦知縣沒有靠山,又不似他們二人天然一段姻親牢不可破,自然更加謹小慎微,當即憂愁道:“白家、圖家、董家,還有一個曾被聖人誇讚一人足可當千軍萬馬的廖無言……哪個都不好惹,湊在一起就更棘手了。”

見張橫和牛瑞不說話,他咬咬牙,小聲問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耶莫非聖人真就對龐牧如此信任?”

牛瑞隻是不說話,倒是張橫重重歎了口氣,索性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倒背著手轉了兩圈,搖搖頭,“隻怕是難。”

他畢竟軍功在身,世人皆知,如今人尚且在鼎盛之年,又在最初就主動交了兵權,哪裡抓得住把柄?

且聖人也須得顧及顏麵,都說人走茶涼,如今朝中和邊關多有龐牧舊部及過命交情,人還沒走呢,茶就涼了,隻怕要傷了滿朝文武的心。聖人自己也絕不會允許名聲有一星半點的損壞。

牛瑞冷笑道:“他在外頭一路走一路抄,抄沒的家產大部分入了國庫,說不得也有許多進了聖人自己的腰包。隻是坐在家裡就有銀子入賬,誰不歡喜?隻怕咱們的聖人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發怒?”

說到最後,他又莫名其妙的惱火起來,“收買人心不外乎功名利祿四字,可你們自己瞧瞧,這些人缺哪一個!”

說罷,牛瑞也不跟其他兩人打招呼,當即拂袖而去。

剩下張橫和秦知縣麵麵相覷,前者不禁麵露尷尬,對秦知縣圓場道:“之祥就是這個脾氣,這麼多年你也是知道的,莫要往心裡去。”

秦知縣起身行禮,笑道:“大人不必多言,下官自然明白。下官家中還有要事,也告退了。”

張橫端起茶杯,笑笑,“請便。”

秦知縣弓身退了出去,一直到出了遠門才算徹底直起腰身,一抬頭,臉上哪裡還有笑意?

他心裡憋著氣,腳下生風越走越快,牙冠緊咬,眼睛裡恨不得噴出火來。

等上了轎子,秦知縣這才忍不住狠狠砸了轎壁一拳。

“簡直,簡直欺人太甚!”

都言伴君如伴虎,可好歹人家伴的是君,反觀自己,過得叫什麼日子!

那牛瑞不過一個罪臣罷了,如今是個庶人,比自己尚且不如,憑什麼抖威風?還當自己是威風八麵的兵部員外郎嗎?

事情都是一起犯下的,誰也脫不了乾係,可事到臨頭,你們卻偏拿著我撒氣……

他正怒火翻滾,卻突然聽心腹隔著轎簾喜滋滋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秦知縣腦袋裡嗡的一聲斷了弦,刷的掀開簾子罵道:“喜個屁!”

那心腹滿臉笑意都僵在臉上,訕訕道:“是,是……”

到底是跟著自己許多年,風風雨雨走過來的,秦知縣也知自己不過遷怒,歎了一聲,狠命收斂了表情,沒事兒人似的問道:“喜從何來啊?”

那心腹不待多想就迅速換上原先的笑模樣,低聲道:“才剛峻寧府那頭浩浩蕩蕩給大人送了幾車中秋節禮來,還有書信一封!大人素日隻說沒個靠山,如今,靠山不是自己尋上門來?這還不算大喜麼?”

不對勁。

秦知縣眉頭緊鎖,在腦子裡飛快的轉了幾個圈,語氣急促的問道:“那張大人那裡呢?”

“小人已經著人打聽了,張大人、牛先生他們也有,隻是遠不如大人您的多。”心腹喜形於色道。

秦知縣腦袋裡突然嗡的一下,瞬間麵無人色:

吾命休矣!

“你這蠢才!”秦知縣身上衣裳瞬間被冷汗濕透,慌慌張張道,“趕緊,趕緊把那些禮都丟出去!”

心腹被他今天劇烈波動的情緒搞懵了,訕訕從懷中掏出書信,十分為難道:“大人,這不好吧?人家巴巴兒送上門,咱們不收,豈不是要跟龐知府撕破臉?再說了,下頭的人報過來的時候,禮都已經,隻怕都已經入庫了……”

自家大人不過小小知縣,又沒個家族背景,平時沒少挨白眼和排擠,便是這位張橫張知州主動交好,也是存了利用的心。

如今突然有堂堂知府大人主動送禮上門,誰不歡喜?怎麼又要退?

秦知縣聞言直如天崩地裂,頹然跌回轎子裡,喃喃道:“完了,我完了。”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又從轎子裡彈出來,一把抓過心腹手中書信胡亂拆開,“等等,等等……”

或許,他還有救也說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大家不用擔心啦,玉容那個案子也不會拖很久,下一章會有一個非常大的突破,幾章之內也就能結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