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2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9841 字 3個月前

方興被她看的心裡發毛,微微蹙眉道:“可你根本不認識她們,或許她們是好人呢?”

大妞搖頭,語氣堅定的說:“那樣的女人都不是好人。”

她的語氣太過平靜,平靜到聽到這話的衙役們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隨後趕來的晏驕在門外跟龐牧一起聽著,聞言搖頭,這個小女孩兒的心理明顯已經出現了問題。

她堅持活在封閉的世界中,並強行賦予自己的行為一種神聖的使命,單純的勸說根本無濟於事。

有的時候,從被害者到加害者的轉變,就是這麼微妙和不可思議。

晏驕歎了口氣,“大妞的爹呢?”

龐牧一抬手,一名衙役就帶過來一個拱肩縮背的男人來。

晏驕看了看屋裡那個依舊麵無表情的小姑娘,搖搖頭,指了指離這裡最遠的牆角,“去那裡說罷。”

大妞爹長得還算清秀,隻是太瘦了,衣服穿在身上飄飄蕩蕩,跪下去的時候好似一根被風壓彎的蘆草。

“大人,大人明鑒,大妞是個好孩子,你們一定是找錯人了!”他拚命磕著頭,顫抖的聲音裡帶了哭腔。

“好孩子是不會三更半夜跑出去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晏驕歎道,“這麼多日子以來,難道你就一點兒異常也沒察覺?”

男人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結結巴巴的改口說:“小人什麼也不知道,她,她從小就性格古怪,時常眨眼就跑不見,有時還會抓些兔子、山雞什麼的回來,就那麼親手掐死……”

他自小身子就不好,親事上十分受阻,一直到二十多歲才娶了如今的老婆,已覺僥幸。那女人雖是個女人,可不管是體格還是容貌,都活脫脫更像個男人,親事也是艱難……原本想著,且不說旁的,左右是湊在一處過日子罷了,夫妻兩個好歹能有一個能乾活的,剩下那個在家裡操持家務就是了。

可不曾想大妞娘不僅長相凶悍,更是個脾氣暴烈的女人,生活中略有不如意便要大發脾氣,又愛拿家裡人撒氣。從男人到三個孩子,沒有一個身上不帶傷的。

“我,我那婆娘實在是個母老虎,時常夜不歸宿,我也不敢問她在外頭做什麼,一旦脾氣上來了連我也……可,可其實她對我和孩子們還是不錯的……”男人佝僂著身體,前言不搭後語的說著。

“你為什麼不報官?”龐牧問道。

男人脫口而出,“清官難管家務事,再說,我好歹是個男人,是一家之主,若是告訴了外頭說給個女人打了十幾年,還有何顏麵活在世上?”

頓了頓,又好像是在給自己強行挽回顏麵,彆彆扭扭的說:“到底是一家人,孩子小,不懂事,惹得她心裡不痛快,略打幾下,完了也就好了,誰家裡不是這樣過呢?”

渾家脾氣暴躁易怒,更有風言風語傳的難聽,可到底能乾,偶然心情好了還時不時會給自己銀子零花。而且自從有了孩子之後,她似乎就轉移了目標,有火也不大朝自己發了……

原本還對他滿懷同情的晏驕一聽,登時怒發衝冠,忍不住罵了一句,“你還不如一早就死了!”

也好過現在連累了孩子,連累了那些無辜的人!

大妞爹似乎早就被罵習慣了,聽了這話眉頭都不皺一下,隻是耷拉著腦袋,一副任人宰割的慫樣。

晏驕給他氣的胸悶,牙根都癢癢了。

龐牧拉了拉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又問道:“最近幾日,你家可有什麼大事發生?或是你那婆娘突然發難,或是有什麼旁的?”

大妞犯罪的狠辣程度突然升級,肯定不是沒有原因的。

大妞爹聞言目光躲閃,一開始還不願說,可架不住龐牧壓迫,最後還是哼哼唧唧的說了。

“大概五六天前吧,她又是一夜未歸,次日一早才渾身酒氣回來,隻道鎮上一個富戶死了第六個小妾,如今又張羅著說親,她想著大妞雖然瘦弱些,但模樣倒還周正,就想找人說合,把大妞送過去……”

龐牧拉著臉喝道:“這事兒你們跟孩子說了?”

大妞爹點頭,竟一臉的理直氣壯,“到底是她的終身大事,怎能不說與她知曉?”

晏驕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腦袋裡嗡的一聲,身體已經先一步衝上去狠狠踢了他一腳。

龐牧和一眾衙役隻當沒看見,等她踢完了才裝模作樣上去拉扯,又軟言安慰。

至於大妞娘,完全是個聽不進人話去的潑婦,一抽了堵嘴布就開始破口大罵。

“老娘不管你們是不是衙門的人,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著老子娘打孩子!她是我生的,喝的我的血變的奶長大,我供他們吃,供他們穿,哪點對不起他們?這就是天大的恩情!彆說我隻是打兩下,就是叫他們去死,也不過報了養育之恩罷了!”

麵對這樣的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龐牧又黑著臉叫人將她的嘴堵了回去。

彆說晏驕了,滿院子的衙役也都覺得拳腳發癢。

這女人雖然沒有直接動手,但也實在不是什麼無辜的,可以說直接造成了大妞的扭曲。而她的丈夫,大妞的爹,也因為懦弱、好麵子而放任一切不合理持續發展,以至於終釀成今日大禍。

其實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對這種明麵上的無辜者,實際上的罪魁禍首,都沒有特彆明確的懲罰規定。在這種情況下,當權者的靈活變通就顯得尤為重要。

此時此刻,晏驕突然就有點感激起所處的環境來。因為在當下的大環境內,皇權,或者說具體到官老爺的權力,遠比現代社會來的更大更機動靈活。

不過考慮到大妞還有兩個弟妹,來日父母和姐姐都被帶走了,這兩個孩子的著落須得謹慎行事。

稍後,方興帶大妞去指認了那幾處犯罪現場。

前兩處還好,都是大家知道的,可是接下來,大妞並未帶大家往已知的另外兩處走,而是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山溝前麵,指著草叢中一點若隱若現的橘紅,麵色平靜道:“看,她還躺在那裡哩。”

眾人心裡一沉,晏驕已經提著勘察箱衝了上去,撥開草叢一看,一股濃烈的**氣味撲麵而來。

眼前這具側躺的無名女屍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屍綠,腫脹的屍身表層液體將衣裙都浸濕了。後腦勺傷口處嚴重腐爛變形,傷口被擴大數倍爆裂開來,流淌的組織液和腐肉中蠕動著無數白花花的蛆蟲。

幾個跟過來的衙役毫無防備看到眼前這一幕,俱是眼前一黑,喉間發癢,二話不說衝到一邊爭先恐後的嘔吐起來。

晏驕用力抿了抿唇,扭過頭去,深深地看了依舊沒什麼表情的大妞一眼,然後飛快的戴了手套和口罩,簡單的檢查屍體情況。

根據屍體的**情況,晏驕推測此人死了差不多四天了,而屍體顱骨嚴重粉碎性骨折,又經過**發酵,有幾處骨頭直接撐裂了,許多蠅蟲直接在腦內產卵……

她對過來查看情況的龐牧道:“傷勢應該比洪氏等人嚴重,但又比桑阿九略輕一些,附和犯罪升級的規律。”

龐牧叫了吐得麵色如土的杜奎來,“此人死亡多日卻無人報案,你去查查附近一帶的獨居人口,看是否能對的上。”、

杜奎下意識又往那死屍身上瞧了眼,頓時又是一陣乾嘔,“……是!”

待看完五處現場後,大妞突然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都震驚的話:

“我都帶你們看完了,現在可以回家了嗎?”

晏驕瞪大了眼睛,看了她許久才勉強找回理智,“雖然我很不想這麼說,但你知道你殺人了嗎?”

大妞眨了眨那雙因為過分瘦削而顯得大的出奇的眼睛,平靜道:“我就隻想打一下。”

說完,又看向方興,非常認真的說:“我還沒喂豬哩,弟弟妹妹見不到我也會害怕的。”

“我可以回去了嗎?”她這麼問著所有人,神色淡然。

作者有話要說:  呼呼,二更結束!今天的盒飯也來啦,不過具體給誰……估計得明天的零散後續才能交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