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1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8848 字 3個月前

一行人好一通策馬狂奔, 連午飯都是胡亂將就, 不過申時過半, 也就是後世的四點左右就趕到了雲富縣。

如今晏驕與起名為“追雲”的白馬默契日益增加,騎術精進, 這種平地疾馳已經難不倒她。小六等人與許倩自不必說, 前者跟著龐牧常年征戰, 後者從小隨兄長勤習騎射武藝,騎術比她更好。

唯有阿苗和雲富縣來報訊的小衙役, 一來騎的劣馬,二來馬術不濟,饒是其他人已經放慢速度, 可抵達目的地時, 還是累的人翻白眼、馬吐白沫,兩短四長六條腿一起跟著打哆嗦。

晏驕看著阿苗直搖頭,“回頭給你物色匹好馬,不過你也彆整天憋在房間裡學習,這騎術真得練練。”

這還是平地短途呢, 若來日要長期跋山涉水, 這丫頭豈不是要栽?

阿苗累的麵色發白,聽了這話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下統共就這麼一個弟子, 晏驕看了也是心疼,“還行不行?要不你先去衙門歇歇。”

她還沒說完,阿苗就已一抹臉堅決道:“我能行!”

平日師父都說的,實踐機會來之不易, 她必須儘可能抓住每一次。

“行吧,反正接下來咱們都不用跑了,”見她執意如此,晏驕也不強求,見前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大人顫巍巍帶人迎上來,便知必是本地父母王知縣,便順手摘了腰間的薄荷烏梅荷包丟給她,“難受了就先含一顆壓一壓。”

阿苗熟練地取出一顆含了,濃烈的薄荷清涼瞬間在口腔內彌漫開來,深深吸一口氣,連帶著腦筋都清醒許多。

她想了想,又拿了一顆遞給旁邊沒比自己好多少的小衙役,“嗯?”

那小衙役刷的紅了臉,猶豫了下,還是接了,又小聲道:“多謝。”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叫鐘平。”

阿苗笑了笑,一開口,帶出一點烏梅特有的酸甜,“我叫阿苗。”

驗明晏驕隨身攜帶的“黃字甲號”腰牌後,王知縣看過來的眼神活像盼到了救星,立刻恭敬行禮,“下官恭候多時了,見過晏大人。”

當初剛拿到腰牌時,晏驕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在這個男權泛濫的時代遭到阻礙,可真正實踐起來之後才發現,她還是低估了皇權和專治的威力。

她是聖人欽點的刑部官員,所到之處代表的便是聖人顏麵與皇權威嚴,隻要想安生過日子的,至少在表麵上,都不會傻到以卵擊石。之前的張勇便是很好的例子。

見這一行人俱都風塵仆仆,眉梢眼角難掩疲色,王知縣謹慎的向這位跟自己的孫女差不多年紀的晏大人征求意見,“大人一路奔波勞碌,是否要稍事休息?”

“不必了,破案要緊,”晏驕胡亂抓一把亂糟糟的頭發,“先去現場,晚上再休息不遲。”

雲富縣位於峻寧府西邊,晏驕一行人自然是從東城門進入;而案發現場又在縣城西南角,這群人少不得要斜穿整座城市。

晏驕一邊走一邊向王知縣詢問案情,順帶著還觀察了一回民生百態:

這座縣城很小,據說統共也才幾千人,因沒有比較突出的支柱型產業,經濟一直比較一般。可就她所見,城外道路夯實的寬闊平整,城內一色方正石板鋪地,道路兩側乾淨整潔,往來百姓們身上雖甚少綾羅綢緞,但俱都麵色紅潤、精神飽滿,言談舉止也頗有秩序……

想要達到這種效果,絕非一日之功,顯然這位王知縣非常上心。

晏驕順口讚了兩句,王知縣那張老臉上便迅速浮現出激動的神色,旋即又暗淡下來,“大人謬讚,隻是此次案件,唉,下官惶恐。”

這案子若能順利破獲還好,若是不能……隻怕他這十多年的辛苦便要付諸東流,既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當地信任愛戴他的百姓們。

死者是六十三歲的邢秀才和五十八歲的老伴兒玉書,老兩口無兒無女,許多年前就在自家建了個私塾,教導城中學童。他們兩人家境都不錯,邢秀才年輕時也頗能賺,便不大在意銀錢,若有學生家中富裕的,願意給束脩便收下;若是囊中羞澀拿不出的,也從不主動索要,故而十裡八鄉都十分敬重,平日隻供菩薩一般的供著。

說到這裡,王知縣就狠狠歎了口氣,“那邢秀才下官也曾見過幾回,為人寬厚,生活質樸,實在是位謙和君子,且這些年也教導出五位秀才和一位舉人,誰說起來不讚一聲?誰成想偏就有那禽獸不如的東西,竟,竟做出那等惡事!”

講到最後幾句時,他已是渾身顫抖,儼然氣的不行了。

等親眼看到現場慘狀之後,晏驕才瞬間明白為何王知縣那麼一個久在官場打滾的老者都頻頻失態。

實在太慘了。

邢秀才夫婦的家位於縣城邊際,是一座竹製三進宅院,並一個西跨院作私塾。院子周圍還種了好大一片竹林,煞是雅致。眼下正是鬱鬱蔥蔥的時節,每每有風拂過,那蒼翠的竹海便齊刷刷彎下腰去,刷拉拉蕩開一片綠色海浪,好不壯美。

然而此刻,伴隨著微風和竹浪一並襲來的,還有濃烈的血腥氣。

今日天氣晴好,涼風習習,外頭依舊繁花似錦,嬌豔明媚,而這一切越美好,也越襯托出案件之慘烈。

大祿朝並無宵禁製度,隻是晚間會關閉城門,而雲富縣又不是什麼繁茂之處,一般到了夜裡大家便都在家睡覺,唯有打更的更夫沿著固定路線四處走動。

今天淩晨,有更夫照例從這裡經過,見都這時候了,屋裡竟還一反常態的亮著燈,便覺有些奇怪,不由多瞧了幾眼,誰知一陣風吹來,那空氣中的血腥味直嗆得他打了幾個噴嚏。

更夫直覺不對,便上前查看,見大門未鎖,更覺提心吊膽,稍後正房內的慘狀嚇得他魂飛魄散,叫都叫不出聲,連滾帶爬的跑去衙門口敲了鼓。

而王知縣一看,當機立斷,立即批了條子,現開城門,命手腳最麻利的衙役鐘平連夜趕往峻寧府求援……

晏驕戴了手套,又問王知縣,“門窗、院牆可都細細檢查過了?”

雖然有在惡補相關知識,但室外痕跡勘察確實不是她的長項,還是需要依仗專業人員提供線索。

王知縣點頭,“查過了,俱都完好無損,沒有半點撬拆、攀爬痕跡,許是老兩口有了年紀,忘了鎖門也未可知。”

晏驕沒說話,直奔案發現場所在的正房,剛一進門就被裡頭的慘烈場麵衝擊的皺了眉頭。

上次給她帶來類似衝擊的,還是許久之前那大戶父子被砍頭一案。

這正房大略分成四格,左邊小書房,左中會客,右中靠窗小炕上還擺著幾個果盤和一個底部存了一點麵湯的碗和筷子,最後邊掀簾子進去便是臥房。

而邢秀才,便斜著仰麵躺在靠窗小炕上,脖子幾乎被整個割斷,隻剩下頸椎和後麵一點皮肉連接,呈現出一種正常人所不能有的詭異角度。

他花白整齊的胡須和煙藍色的中衣都被血泡透了,此刻因為乾涸板結而生硬的翹著。因頸動脈斷裂,血液飛出去老遠,地上、牆上,全都是,四處噴濺的血跡將大片大片的窗紙、被褥、靠枕都染成了深紅色,一眼看去非常觸目驚心。

許倩這次是以侍衛的身份跟來的,按理說不能進入現場,可饒是匆匆一瞥也足夠震懾心神。

她刷的白了臉,心臟似乎都有一瞬間的停跳,過了好久才將心中洶湧翻滾的惡心、驚悚、恐懼等諸多複雜的情緒壓下去,死死握著慣用佩刀,筆直的守在屋外。

本以為邢秀才死的就夠慘了,可等晏驕看清邢秀才之妻玉書的死狀後,麵上登時一陣青白交加,額頭上青筋暴起,忍不住痛罵了一句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