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1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7441 字 3個月前

燕櫻和堂溪早就聽說過晏驕名頭, 此刻雖然埋頭乾活,卻也分神觀察她的舉動。

原本見晏驕在原地未動, 兩人還心中暗笑,心道果然是個名不副實的,結果下一刻就愣了。

宮裝本就與實用無關,衣袖肥大、下擺拖地, 堪稱華而不實的典範。晏驕顧不上心疼,直接撩起大裙擺係在腰間, 又取了緞帶將兩條袖子束起,然後提著箱子直奔屍體。

堂溪心頭一沉, 暗覺不妙, 低聲向燕櫻道:“師兄。”

燕櫻朝他微微搖頭, 複又埋下頭去仔細尋找線索。

堂溪暗暗咬牙,憤憤的哼了聲, 這才強迫自己收回視線。

對啊,他們怎麼就忘了,這娘們兒可是仵作出身!

線索都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隻要案子一天不破, 現場就一天不能動,回頭大人帶頭交流時,難不成他們還真能藏著掖著不說?退一萬步, 即便他們不說,難道大人就看不出?回頭那娘們兒求了救兵,三個臭皮匠湊在一處, 難不成一點兒找不出?

反倒是驗屍,尋常人哪裡懂的?若對方有意隱瞞,他們才是有苦說不出。

如此說來,他們即便搶占先機又有何用!

晏驕不知那邊兩人心中跑馬似的竄過許多念頭,一邊計算著回老家探親的林平回來的日期,一邊麻利的戴手套,準備開工。

小六小八他們隻是侍衛,這種時候是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入案發現場的,不過麼……晏驕吩咐他們留在外麵時,又不著痕跡的朝燕櫻那些人身上使了個眼色。

她不敢確定小六小八完全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但兩人畢竟是在戰場上搞過刺探諜報工作的,相信必然不會空手而回。

倒是稍後趕來的阿苗這丫頭因出身關係,十分擅長察言觀色,見狀低聲道:“師父,我瞧那兩人都非善與之輩。”

尤其那個黑臉的,才剛自己路過他身邊時還得了個白眼呢。

晏驕看了她一眼,“阿苗,你要記住,隻要你是個女子,這種歧視和排外便會永遠如跗骨之蛆,如影隨形,伴隨你一生。”

她們做得好了,外頭的人可能會說“也不過如此”;可她們若做的不好了,那些人便會大喊“瞧瞧,我說什麼來著,女人果然不行”。

所以她們走的,本就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這路上諸多荊棘坎坷,壓力是外人無法想象之重。

阿苗用力抿了抿唇,重重點頭,“我知道的,師父。”

“好姑娘,”晏驕笑著看了她一眼,重新將視線放回屍體上,“讓我們看看它想說些什麼。”

火災現場實在不是什麼理想的屍體來源處,皆因高溫足夠將體表遺留的絕大部分特征和線索焚毀殆儘。

就像眼前這具焦黑的屍骸,表層都炭化了,更彆提正常情況下用來辨認身份的衣物、容貌,統統無法使用。

一般來說,床上的屍體多以仰臥和俯臥最為常見,但眼前這具屍體卻是比較罕見的偏俯臥的側臥,同時肢體蜷縮,看上去分外猙獰。

阿苗飛快的說著自己的看法:“屍體呈鬥拳狀,難道起火時她還活著?”

晏驕搖頭道:“鬥拳狀隻是肌肉遇到高熱後收縮現象,實際上與生死關係不大。”

說話的時候,她已經俯下身體,微微眯著眼睛觀察起屍體表麵。

這個時候的建築高大深邃,天黑之後室內光線本就堪憂,而此刻偏偏又遇上火災過後內部一片焦黑的狀況,更加吸光,可謂雪上加霜。哪怕室內已經燃起火燭,但依舊無法提供足夠明亮的光線,她這麼趴著,鼻尖幾乎都要貼上去了。阿苗在一邊看的心驚肉跳,本能的伸出手虛虛攬在她腰間,隨時準備往後拽一把。

“不過你這次還真說對了。”晏驕突然轉過臉去看向阿苗,一雙眼睛在燭火的照耀下閃閃發亮,那分明是有了重大發現的反應。

“難道,”阿苗條件反射的抬高了嗓音,不過下一刻就捂住嘴巴,警惕的看著不遠處的燕櫻和堂溪二人,複又壓低聲音道,“難道起火的時候她真的還活著?可為什麼不跑,至少大聲喊救命也行啊。”

晏驕點點頭,用鑷子輕輕分開死者眼皮,“那些問題我們一個一個慢慢來解決,不要著急。這場火雖然勢頭凶猛,但應該沒有經曆太長時間,你看她眼瞼處有什麼。”

體表被燒得比較厲害,鑷子夾上去時竟隱約發出一種清脆的破殼聲,晏驕努力將動作輕了又輕,生怕就這麼直接把眼皮夾下來。

阿苗也學了她的樣子去看,可因屍體表麵被燒的凹凸不平,看了半天才有些不確定的說:“睫毛?”

晏驕高興地肯定說:“對,就是睫毛。活人在遇到危險時都會有本能反應,比如說疼痛又無力抗爭時,會有一個反射性緊閉雙眼的動作。因為火燒的時間不夠長,睫毛被兩片眼皮夾住的根部保存了下來。”

換句話說,若人早就死了,管它怎麼少,屍體又怎麼可能做出反應?

因郭仵作和賈峰都留在了峻寧府,如今阿苗就接過了驗屍記錄的工作,聞言立刻埋頭一陣狂寫。

“其實她是掙紮過的,”晏驕沉吟片刻,唏噓道,“當時她出於某種原因體力不支,掙紮過後也隻能從仰臥位便為側位,然後沒能進行到下一步就徹底喪失了行動能力。”

阿苗哦了聲,馬上又問道:“師父,為什麼不能是本來是這個姿勢,或是從俯臥變來的?”

晏驕挑了挑眉毛,阿苗就莫名心虛,後麵的聲音越來越小。

“側位本就難以保持平衡,稍有動作就很容易翻滾。至於俯臥,”她示意阿苗自己模仿一下試試,“若你醒來時發現自己趴在一個地方,又渾身無力,想逃生的話本能反應會如何?”

阿苗果然做了個趴下去的動作,略一動彈,臉上就**辣起來,“會爬。”

晏驕嗯了聲,站直身體,借著活動脖子的動作往房屋四周看了一圈,見床榻周圍燒的格外厲害,歎道:“應該是故意縱火沒錯了。”

那麼問題又來了,誰縱火?或者更應該問,誰能在守衛森嚴的此處縱火而不被發現?

又或者,其實有人發現,隻是被隱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