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希捏著手機的手指都泛白。
楊寶怡身體還沒檢查完，但裴希已經等不及了，她拿著手機，給楊照林撥了一個電話過去，“昨天晚上那件事我原本不想再計較了，你們拿了功勳就走不行嗎？把論文又發表在sci封麵上，很得意嗎？生怕彆人不知道孟拂那論文怎麼寫出來的？”
手機那頭，剛起來，就接到裴希電話的楊照林，聽到這一句，整個人忽然清醒。
然而，裴希隻說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楊照林擰眉。
sci論文？
發生什麼事了？
他匆匆拿了外套往外麵走，正巧，段慎敏發消息給楊照林了，讓他趕緊去任部長辦公室，並讓孟拂也去。
楊照林早飯還沒吃，具體什麼事情他也不知道，隻立馬給孟拂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次電話接得很快。
手機那頭，孟拂還在吃飯，昨天江鑫宸回來了，不過兩天時間，他的目光就變得犀利了。
“表哥？”孟拂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手機，語氣慢條斯理的。
她說話向來這樣，嗓音有些清冷，但尾音總是微微有些懶洋洋的上揚。
說話的時候像是能撫平人心中的戾氣。
總能讓人很快平靜下來。
楊照林本來心中氣憤不已，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氣，眼下聽到孟拂的聲音，他的怒氣慢慢平靜下來，連聲音都溫和不少，“阿拂，你現在有時間出來一趟嗎？”
孟拂夾了一筷子菜，聞言，揚眉，“現在？”
她對麵，蘇承淡淡抬頭，看她一眼。
“嗯，”楊照林跟著任部長出去，目光深沉，“論文出了一點問題。”
孟拂“哦”了一聲，她還沒收到段慎敏的錢，興致也不太高，“行，我馬上過來。”
楊照林坐上駕駛座，“我把地址發給你。”
她掛斷電話，就隨手把手機放在一邊，吃下最後一口飯，就收到了楊照林的地址，是研究院的一個辦公室。
“要出門？”蘇承也吃了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抽了張紙慢條斯理的擦手。
江鑫宸這兩天像是餓壞了，吃飯的時候頭都沒抬。
直到孟拂說自己要走，他才抬了頭。
“去搞個論文。”孟拂拉開椅子站起來，去拿自己的外套，“我讓蘇地帶我去，你帶鑫辰去簽房產證，他今天要去報名。”
時間緊張。
聞言，蘇承挑眉，清朗的眉眼倒是淡定，語氣無波無瀾的：“好。”
任部長的工作室，很大。
十幾個教授一同進來，整個工作室都不會覺得擁擠。
吳博士等人都在。
楊照林跟段慎敏幾乎同時到的，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往辦公室裡麵走，楊照林不動聲色的看了辦公室一眼，整個人依舊溫和儒雅。
裴希坐在左邊椅子上，低頭翻著手機，讓人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任部長正在跟人打電話，似乎很暴躁的模樣。
整個工作室的氣氛就非常詭異。
段慎敏頓了一下，然後低頭，小聲詢問裴希，“希希，這是怎麼了？”
楊照林也看向裴希。
裴希抬頭，看了兩人一眼，沒理會楊照林，目光放在段慎敏身上，淡淡道：“sci期刊的下一棋內容出來了，她的那篇論文是封麵。”
“昨天晚上任部長不是取消了嗎？”段慎敏一頓。
裴希無聲的笑笑，目光掠過楊照林，“誰知道呢？”
說完，不再說任何一句話。
孟拂來的時候，工作室裡麵至少有十個人。
她戴著口罩，又戴著帽子，禮貌的敲了門。
“阿拂！”看到她，楊照林側身，招手讓她過來。
孟拂取下帽子，又扯了口罩，隨意的朝楊照林揮揮手，然後誰也沒看，目光第一個鎖定段慎敏，不緊不慢的提醒段慎敏：“段隊，你這次的辛苦費沒打。”
段慎敏還在想sci論文的事，聽到孟拂的聲音，他一愣。
抬頭看著孟拂的臉，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道歉：“抱歉，我忘記了。”
孟拂手裡勾著口罩，很好說話，“好說。”
段慎敏身邊，裴希一聲嗤笑。
楊照林也不理會她，隻想孟拂介紹，“那是任部長。”
任？
孟拂還算禮貌的打招呼，“你好。”
任部長也終於打完了電話，他目光放在孟拂身上，被她這過分昳麗的臉愣一下，才開口，“這是你做的嗎？”
一時間，工作室內，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孟拂。
“什麼？”孟拂挑眉。
任部長換了張幻燈片，上麵正是sci期刊上放的預告。
孟拂看著這張幻燈片，對sci期刊封麵要用自己的論文，也不顯得驚訝，隻用手支著下巴，“這封麵做的還行。”
她評價。
比那群直男直女們審美好不少。
“不是問你內容，”任部長眯了眯眼，“你沒有什麼要跟裴希說的嗎？看看你跟裴希這論文撞的地方，還要找我申請論文，申請獎項功勳？你不解釋一下。”
孟拂微微眯眼，沒太反應過來。
任部長也不想看她繼續表演了，伸手按了下遙控器，幻燈片瞬間就換了一張。
變成了孟拂論文跟裴希論文的對比圖。
孟拂看著這對比圖，再看看54的對比，也是驚愕。
裴希看到了孟拂的驚愕，她手撐著桌子，眸底的嘲諷很明顯：“不是對sci論文不屑一顧？任部長剛跟主編說了要撤你的論文，你就忍不住了？”
“不是，”孟拂看著這對比圖，然後笑了，伸手拖出一張椅子出來，整個人往椅子上一坐，還有些大馬金刀的，“你們懷疑我抄襲裴希論文？”
裴希糾正孟拂，“不是懷疑。”
任部長看著孟拂，也沒說話。
工作室裡，昨天晚上知道這件事的教授都在，不由看向孟拂，眉都皺起來。
這些人對這種學術作假的事情都深惡痛絕。
孟拂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機，一手支著下巴，看著這論文，“想法撞到了而已。”
“想法撞到，每次都這麼明顯？”裴希伸手，指著自己的腦袋，“你當我是傻呢？”
學術界這麼多，已經構成了抄襲。
“這份分析報告，我會發給sci論文期刊，”裴希已經不管孟拂了，隻看著任部長，“這篇論文我是去年10月寫的，11月初拿的獎，十二月申請了專利，表哥，你能給我證明吧？十月初，你帶我去外婆家的時候，我給你看過，我是那天就開始研究這個專題了。”
聽到裴希這一句，楊照林也張了張嘴，“裴……”
裴希這麼說，楊照林知道，她不會輕拿輕放，要把這件事追究到底了。
“孟拂，你先聯係sci那邊，把論文撤掉，”任部長已經不想再聽了，“我打電話給他們，他們也不撤。”
“我不撤，”孟拂抬了眼皮，看向段慎敏：“所以你才不給我打錢？”
又去找段慎敏。
裴希“騰”的一下站起來，直接往門外走。
楊照林抓住裴希的手，“你去乾嘛？”
裴希掙脫，冷笑：“向sci舉報。”
sci必定會公開，一公開，孟拂的名聲就是真的臭了，就算以後洗白了，其他人也會先入為主。
裴希轉身，繼續要往門外走。
“等等，”孟拂終於肯認真看幻燈片了，她掃了一眼，就看到了她跟裴希公式間的聯係，“你十月份寫的？”
“沒錯，”裴希停下來，她站在門口，看向楊萊，似笑非笑：“表哥，你不會想做偽證吧？”
孟拂收回目光，一隻手還在操作手機，另一隻手的指尖敲著桌子，“這兩篇論文確實存在聯係。”
楊照林一愣，他猛地看向孟拂。
裴希卻像是早就料到了如此，麵色嘲諷。
任部長沒時間跟孟拂鬨，“sci論文那邊，你自己去取消……”
“所以，你覺得你比我先寫，我就是抄襲你的，”孟拂收起手機，她側過身，看向裴希，輕聲問：“我比你先寫呢？”
裴希一愣。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間瞳孔一縮，看了孟拂一眼。
孟拂根本就沒看她。
隻是按了下手機。
任部長身後的幻燈片瞬間就有了變化，原本放著抄襲的幻燈片，變成了孟拂的微信。
孟拂正在跟人通視頻。
視頻很快被人接通。
“怎麼了？”那邊聲音有些不怎麼利落，中文說的不太好。
“老師，你九月份的聊天記錄能找給我嗎，橢圓無窮解的方程。”孟拂靠著椅背，淡淡開口。
高爾頓剛睡著，聲音有些乾澀，不過對方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徒弟，他也不生氣。
聽到她的話，他一頓，然後網上翻，翻到了聊天記錄，並點開了孟拂的無窮解的幾張圖片。
截圖，發給孟拂。
孟拂最小化視頻，點開他發給自己的截圖。
第一張是整體時間截圖。
能看到微信上的時間——
919號。
孟拂再點開小圖，是她寫的手稿。
這裡所有人都知道，裴希剛剛說自己跟其他人說的是十月開始的。
翻完後，孟拂才切斷了幻燈片鏈接，目光再度轉向裴希問了一句：“知道為什麼你第三個公式那麼模糊嗎？”
段慎敏跟楊照林相互看了一眼，沒聽明白。
裴希自然也沒有太明白。
孟拂目光看著裴希，沒移開，隻淡淡開口：“因為e跟e’有個正交投影，它有收斂子序列，你不知道，所以第三個公式你不明白，隻能模糊著寫，算不出來協方差。”
工作室現在還處於一片寂靜的狀態。
學識淺的，可能沒怎麼聽懂。
畢竟孟拂向來這樣，說的簡略，跟得上她思路的，至少都是孟蕁金致遠這種級彆的腦子。
可吳博士這種仔細研究過兩人論文的，一下子就清楚起來，吳博士立馬拿了一張紙，在紙上重新寫下一行式子，開始演算。
“這個思路對了，難怪我之前，一直覺得有問題！”吳博士驚喜道。
隨著吳博士的話，辦公室又陷入安靜。
孟拂收回目光，她拿著手機，從始至終，淡定沉著，對那邊的高爾頓淡淡道：“老師，有人竊取我的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