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鄧跋老者的聲音,南顏心中一凜,這老者實力遠超想象,竟能在如此多的沙蟲包圍之下脫身而出,還進入了石林。
但另一個聲音卻讓他們三人為之一愣。
“晚輩……不敢欺騙前輩,那叛、那穆戰霆原先是我仰月宗內門之恥,此次穢穀試煉又硬貼著宗門渡空舟而來,宗門厚待於他,曾為他鑄有本命牌,我是內門大師兄,可催動同宗命牌為前輩指引。”符浪的聲音既恐懼又諂媚。
命牌是一個宗門中重要的修士必有之物,尤其是外出的弟子,都會隨身攜帶一塊命牌,與宗門中的命牌相對應,弟子若在外麵隕落,宗門中的命牌也會破裂,以便門人知道弟子的生死。
而命牌不止是可昭示生死,同門之間也可有所感應。
縱有銀鮫珠,隻要符浪的命牌在這附近感應到了同門,等南顏靈力耗儘,必會發現他們。
南顏直接在神識裡怒道:“剛剛既該趁機下黑手摁死這狗東西!”
此時魔修們離他們還算遠,穆戰霆立即起身,卻被南顏死死抓住,麵色猙獰:“你彆告訴我你想一個人引開他們?!”
嵇煬也搖了搖頭道:“戰霆,慎思之。”
穆戰霆徐徐呼出一口氣,一臉無所畏懼,負手道:“我繼續在這兒,咱們仨都要完,出去的話還有一點機會。除非你們想和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同歸於儘。”
南顏暴躁了:“誰要跟你同歸於儘,你要死出了穢穀再死!話本裡的故事我看夠了,彆在我眼前再演一回!”
……她是怕了,怕再失去什麼人。
嵇煬按住南顏,略一想,道:“我有一個折中的辦法,阿顏你以銀鮫珠將戰霆全身靈力洗練,他雖不能躲過陰祝,但應可躲過築基期神識探查,洗練完畢後,戰霆沿原路出石林,然後一路向東,自稱仰月宗弟子,隻要和任意正道修士彙合,應就安全了。”
穆戰霆對南顏教育道:“你看還是嵇煬腦子好使,你個豬腦花。”
南顏哼哧一聲,一邊給穆戰霆洗練靈力,一邊道:“我可是天命之子,你等凡夫俗子走了千萬彆回來,山上的寶物和狐狸精我們就都笑納了。”
洗練完畢後,穆戰霆最後狠揉了一把南顏的腦殼,對嵇煬道:“就這一個妹妹,她交給你了。”
“謹諾之。”嵇煬應道。
穆戰霆走得很快,等到他消失是神識探查範圍後,南顏抓緊了嵇煬的衣角。
“少蒼,我有點害怕,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來?我起初也隻是恨昏了頭,想看看那些魔修有沒有帶走我娘的遺體……”
外麵魔修的聲音越靠越近,似乎因為穆戰霆的感應越來越遠,魔修們開始暴躁不堪地抽打起了符浪。
一聲聲慘叫傳來,嵇煬把南顏抱在懷裡一下下安撫著她的頭發,神識中低聲細語:“你知不知道子洲上每至中夜時,天上便會出現一條魂河?”
“那是什麼?”
“是為因諸多不幸慘死於求長生之路上的修者,他們死時執念不滅,不願轉世修重渡凡塵,就會被魂河接引入天上,隻要天道不滅,他們相信,徘徊在魂河中,終有一日可得見這世間有一個人,將虛空破碎。”
“……”
嵇煬繼續道:“我並非不畏死,隻是如果為了周全性命,讓求道之路舉步維艱,倒不如孤注一擲。”
“可我是真的害怕,就覺得,忽然所有人都離開了。”
“至少我不會讓你死在我之前,若到最後你仍走不完這條路,也無需畏懼,我會在泉下等你十年。”
他的語氣宛如早已勘透世事,分明十分平淡,卻讓人不免悲涼。
南顏似有所感,想抬頭厘清他好似籠罩在某種迷霧中的神情時,外麵的喧嘩聲瞬間大了起來。
突然,絕跡崖山頂的巔峰的雲層上浮出幾個暗紅血字,那血字分明不在眼前,卻猛然烙印在每個人神識中。
——我是殺生造業佛,悟得禪機獻魔羅!
又是七佛造業書,不是殷琊騙他們的嗎?怎會當真應驗在此地?!
外門的魔修頓時沸騰起來。
“我魔道昭昭之日即將來臨!道統之爭,終究是魔高一丈!”
鄧跋老者聲音激動得顫抖起來,旁邊蝶綰雖同樣激動,但仍謹慎道:“鄧老頭,我看你也不想縱放那三個小兒手裡的至寶,不如我們分頭攔截如何?你去峰頂求魔經,我去帶這拿命牌的小子截殺他們。”
鄧跋冷靜下來後,冷笑道:“蝶綰你是個什麼性子老夫清楚得很,有了那至寶在手,天下五成秘境可如入無人之地,你得手後怕是會立即脫離神棺宗,逃往其他洲做散修,憑此寶在手,假以時日便可成就元嬰。”
“嘖,你怎這般想我,我對魔經可也眼饞得很呢。”
“這樣,我和這拿命牌的小子追擊那三個懷金小兒,你帶其餘弟子向峰頂進發,一旦有所得,須得當場刻印玉符秘藏。”
蝶綰似有不甘,但仍是不敢違抗鄧跋,冷哼一聲,帶著人離去了。
“崖頂是……”
嵇煬同樣得見那句魔氣滔天的讖句,單單一眼望去,便覺心神劇震,無需任何證實,他便可斷言此句若為新道統之始,必是人間逆道無誤。
修界五逆,道生天最不容逆道。
“少蒼。”
南顏聲出茫然,嵇煬低頭一看,竟見她目光呆滯,眼瞳中竟泛出金芒。
“我好像看見我娘的影子了,她就在那邊……就在崖頂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