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幽泉川的鬼氣還是不斷湧動, 化作細絲萬千衝上十八地獄塔, 好似在助力新的獄主降臨。
“還老夫獄主冠冕!!!”寒雷子氣急敗壞地從雕像頂上瞬移而下, 正要一掌打斷殷琊的灰繭時, 背後忽然一道恐怖的氣息蔓延開。
仿佛是某種遠古巨獸徐徐覺醒,雕像上灰石抖落, 鱷魚般的頭顱徐徐抬向天空,隨後一張彌天大口張開, 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
“幽!泉!”
這守獄之靈的吼聲回蕩天地, 所有的人、妖、鬼紛紛神識轟鳴,無法動作,隻能失語般地看著十八地獄塔上, 以殷琊所在的源開始, 流出一道虛幻的河流,這河流一開始極為細小, 隨後逐漸擴大,宛如瀑布般從地獄塔上傾瀉而下, 一路流向不知名的彼方。
幽泉川所有的鬼物不顧被即將躍雲而出的大日照射, 縱然有不少孱弱的鬼物還沒爬到這川流中便被日光燒得魂飛魄散, 但仍有無數的鬼物從墓穴般的房屋中爬出,如久旱的饑民一般, 躍入那條川流中……
南顏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問道:“他們會被傳送到哪裡?”
“不是傳送, 是轉生。”嵇煬的聲音有些悠遠, “地獄並非隻是用於警示生靈萬物但行好事, 而是天地間的一部分,死者在這裡輪回來世,生者的最初之生,也源自於此。”
可南顏也發現了,那些鬼物也有一些在輪回前就魂飛魄散了,眉目間湧出一股悲憐之色:“比起凡人而言,修士很少有魂魄能平安歸於輪回者,”
“說到底人隻不過是這方境界中的一員,草木禽獸亦有靈,轉生為人也並無不可。你焉知你上輩子不是一隻山雀?”嵇煬說這話時,看著南顏的側臉,眼中隱隱有著一絲奇異的光。
山雀?
南顏帶著詢問的目光抬頭時,又見嵇煬收斂了神色,因為他們腳下的塔頂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這又怎麼了?”
剛剛還在鬥法的修士已經沒了心思,慌張地將神識掃向下方第十七層的塔層。
果不其然,下一刻,塔壁裡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朱隨的身影先就飛出,因為幽泉川中禁止化神期出入,他瞬間就被此地空間規則擠壓,用出十成修為,勉強打開一處空間裂縫,才在其中暫時站住跟腳。
同時,幽泉獄主巨大的身形宛如蜘蛛般從塔的裂口爬出,他渾身的骨頭本來是血紅色的,但此刻骨頭中的血色正化為一絲絲血霧湧入上方殷琊的繭中。
“哪個小畜生敢奪孤的鬼力?!”幽泉獄主怒吼,但看見嵇煬後,好似顧忌什麼,道,“這是你給孤找的奪舍轉生之體嗎?為何在吸收孤的鬼力?!”
幽泉獄主爬上頂層,他似人似神,自帶一股禁忌的氣息,逼得所有修士本能逃離,更有甚者,當場跪地不起。
獄主宛如此界掌管冥府的神明,隻有消亡,沒有轉生,若想活下去,唯有奪舍。
那朱隨道:“幽泉獄主,我雖受法則所限,在此地待不過片刻便要走,但你絕對會死在我前麵。
如今你我半斤八兩,不妨合力擊敗這守護之靈,打斷他接任獄主。待老夫得到幽泉獄冕後,自會為你找尋轉生之體,你想要什麼,在這鬼地方能有的,人族也會給你。”
幽泉獄主嘎嘎怪笑:“你們這些個妖人,孤已經吃過一次虧了,豈會再吃一次?”
此刻幽泉獄主身上的骨頭已經有半數褪去了血色,而變透明的部分正隨著日光的照射逐漸灰化飛散,他亦心焦。
“何必固執呢?”朱隨忍著空間壓抑的苦楚,再次傳音道,“道天上師此刻想來已到了幽泉川外,到時此地仍是要被我等接管……”
朱隨說話間,目光轉向嵇煬,隻是辰洲和巳洲的人實在是太多,他顧慮嵇煬的身份,怕把此事鬨大。
其他修士此時已紛紛從地上爬起,看見朱隨後,有人慌忙出聲道:“可是道生天的前輩?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何時才能放我們出去?”
此言一出,所有修士都把期盼的目光向朱隨投去——畢竟道生天在修界的地位,就是公理。像這般大批修士被鬼魔殺害,已經夠列的上是讓正法殿半數出動主持公道的大事了。
叫嚷間,唯有南顏等人有著不同的隱憂。
“他不會把我們滅口嗎?”南顏問道。
“他不敢,如果他把真相剖白出來,就必須把在場之人都滅口,然而……辰洲的帝子仍在,他不可能連他一起殺。”
是了,這裡有穆戰霆和厲綿在,一旦他們兩個出事,被龍主和獄邪侯同時發覺是道生天的人殺的,那恐怕就玩大了。
嵇煬的聲音漫出一絲微妙的譏嘲:“怎麼說也是同門出身,我是該去逗逗他。”
他說完,瞳仁深處逐漸變紅,宛如一條冥河在繞著瞳仁輪回流淌一般。
下一刻,附近的虛空傳來一聲撞擊,朱隨神色微變間,虛空中再次裂開一條裂縫,內中又一道恐怖氣息傳出。
“禍無極!”朱隨麵色難看。
混亂中躲到一側的裡麵立馬衝出,隨後被一隻從裂縫中伸出的手虛虛一抓,讓她進入裂縫中。“師叔,你終於來了!”厲綿此時此刻才真正放下心來,指著嵇煬道,“他背叛了我天邪道,還有他旁邊那個女人,必是那道修顛覆我巳洲而來!”
“哦?”禍無極陰沉的聲音從裂縫中探出,神識壓下,道,“老夫早就懷疑你的身份,不放心故而跟來,沒想到你竟設局殺了我巳洲這般多的修士!跟我回天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