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殺了森羅,巳洲會陷入內亂之中,添上這無數條人命,但一旦沾上邪魔之血,就無法控製地想要全都殺個乾淨。
佛,魔,往往不過隻在一念之間。
南嬈聽著他緩緩說出那日與森羅一戰的最後,他碎滅森羅元神時的瘋狂,眼中的複雜愈濃。
“我這樣,可還像是個佛門修者?”
“可修士們不會在乎死了多少人,他們隻在乎能不能更強。我來時路過卯洲,已有不少修士奔著愁山院而去……他們想修行你的道,想做第二個能殺得了第三衰魔修的大能。”
“殺生造業之道,我不願廣傳心性不正之人,易徒生殺業。”
南嬈的語氣添上幾許漠然:“可這條長生路上,不會因你停止生死攻伐。”
寂明道:“為什麼?”
南嬈道:“誰都知道,大道無情。”
寂明在一片霧雨中轉身望向她,他那雙安靜的黑眸中映出南嬈的影子,輕聲道:“大道無情,可……寂明有。”
陰沉的天穹上,終有微光破曉,而他也在曦光裡返身,將傘遞給她,隨後與她擦肩而過,走進了三月的雨幕中。
……一如父親口中的神明。
從那之後,寂明親自去了正法殿,承接了正法殿赴巳洲平亂的責任,九日之內,與正法殿修士一道,誅滅了叛亂的魔宗,從此巳洲歸屬天邪道統領,受正法殿監督。
寂明向正法殿的屈服昭示他對律法的認同,也宣告了強者為尊的時代暫時過去,正法殿以此立威。
就在道生天所定的破界飛升大典上,來自天下諸多地方的修士,皆齊聚子洲以東、原醜洲的一片瀚海之上。
大多修士都在海上懸停,而半空之上,有子洲的空中樓閣,寅洲的鵬獸,辰洲的龍頭戰舟……各部洲的主宗也都派人前來觀禮。
“三個月不到就懾服下洲全部的家族,讓他們甘願交出大道,從此惟道生天之命是從,應則唯怎麼做到的?”
“我也不曉得,憑什麼家主要派我去道生天拜他為師,他應則唯算什麼,紙上談兵之輩而已……”
這抱怨的人本與應則唯同輩,然而就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忽然整個人麵色發青,驚懼萬狀地看向道生天那邊立在五尊之前的應則唯。
“你怎麼了?”旁邊的人推了他一下。
那人冷汗俱下,在空中以靈力寫字——我說出他的名字時,他聽到了。
他們距離足有十裡之遙,說話聲音又不大,不是刻意聽的話,絕不會察覺到。旁邊的人正要笑話他的同時,詫異地發現也有其他人驚駭地望向應則唯。
“你們還是注意些吧,他日前已入化神境界,所選之道乃天地正法之道,若直呼其名,不管你在天涯海角,他都會聽到。”
所有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一些道尊飛升之後想要作祟的勢力大多歇下了心思。
而寅洲的鵬獸背上,赤帝正同一雙兒女告彆。
“……黃泉鏡你且留著,走之前,為父已延請道尊為你的妖心加持第五衰階位的道陣護持,天下無人可破。為父雖已將雲妃灌靈,讓她強行提升至化神期,但也止步於此了,往後還要靠你。那北海萬年血蛟的筋煉為琴弦給頤兒,他性情綿軟,容易吃虧,你當護著他。”
父女倆平日裡諸多鬥嘴,但幾近離彆之時,南嬈仍感難過。
“你何時回來?”
“成仙成神自然可以回來,隻是道尊說天外有天,修行無年月,但願你們壽元儘前,為父能得道而歸。”
赤帝言罷,那頭道尊已於破界仙台降臨,龍主夫婦與佛懺主也同樣到得仙台之上。
“寂明不是為了飛升,隻是道尊言,破界仙台需集合五人之力方可催動,他隻是來助拳的。”
南嬈順著赤帝的目光望去,眸中染上一層疑惑之色:“佛懺主為何看上去心神不定?”
赤帝道:“那怕是要怪應則唯那小子了,他是真的不手軟,口稱長輩,寂明一句今後聽憑正法殿差遣,他便要帶著寂明今日鎮妖驅鬼,明日降妖伏魔。”
“應則唯彆是瘋了吧,一天跑六個部洲推行正法大律,自己也不怕累死在路上?”
南頤也皺起眉道:“這幾個月我寥寥幾次見他,都一副耗儘心力之態,他初入化神,這般消耗恐怕道基不穩。”
南嬈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時,不知道為何有一種詭異的錯覺……她覺得應則唯那張素來平靜無波的臉上,好似在笑。
“飛升大典開始!人族破界成仙,在此一舉!”
隨著道尊一聲天地震動,破界仙台被五道昊光埋沒,同時瀚海倒卷,將一切隔絕在破界仙台之外。
破界之勢震天動地,不多時,所有人都看見天空撕開一道裂口。
人們興奮不已:“飛升了……飛升了!總有一日,我們也會飛升上界!從此仙壽永昌!”
鋪天蓋地的歡呼聲中,唯有南嬈的心臟驀然如擂鼓般,甚至她那顆赤帝妖心,隱約發出一聲含義不明的悲鳴聲。
片刻後,飛升的昊光收束,天穹上的裂痕堪堪愈合時,驀然一絲血色從裂痕中淌下,同時一道前無古人的凶戾殺氣從裂縫中溢出。
“那是什麼?這氣息怎如此不祥?”
一縷縷紅霧從裂縫中散出,很快凝聚為漫天血雨,片刻後,裂縫中好似有什麼在瘋狂撞擊,隨後,一個白發染血的人影被一團血火包裹著從天穹墜落。
道生天的人好似早有準備一般,幾大道天上師一同動手,厲聲呼道——
“尊主飛升,天外邪魔入世,眾人快趁其元氣未複誅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