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個人來之後,他感到自己有了一種特彆的感覺……或者可以說,叫情感。
“不,這……”南顏沒有注意到少年人的其他異狀,緩緩跪坐在那張殘破的舊琴上,她並不知道這裡曾經爆發了怎樣的大戰,顫抖地伸手去碰琴弦上已冷的血跡,碰到後又好似被燙了一下猛然收回手。
“你……”
南顏沒有理會他,顫抖地抱起那張琴,一點點檢視後,發現琴首上刻著的“病酒”兩字,便徹底失了神。
少年人迷茫而無措地站在她身邊,他並不清楚對方為什麼如此激動,詢問話語音剛到了嘴邊,便被她落在琴弦上的一滴眼淚奪去了心神。
南顏的聲音陡然一轉,喃喃道:“不對,他沒有死,他隻是藏起來了……隻是藏起來了……”
正當南顏想要上祭台一探究竟時,遠處轟隆一聲坍塌的響動傳出,後麵有人尖聲道——
“這女人得到那根蠟燭了!!!”
數道魔火伴隨著三五個魔修的身影同時出現,個個麵帶貪婪之色。
“快!趁其他人沒來之前,奪了她的燃命燈!”
南顏正當心緒紛亂時,聽見這動靜殺意湧上心頭,剛要動手,一直靜立在她身旁的少年人先動了手。
“吵。”極其輕慢的一身低喃間,少年人抬起手,他身後祭台的魔君石像也一同抬起手,接著石像上半條手臂驀然消失。
仍然是隻有一個眨眼的時間,南顏看見那幾盞飛速迫近的燃命燈在幾道詫異的聲音中倏然消失,隨後那半條手臂回到石像上,手下染上的鮮血飛速融入到石像中去。
“我隻是想帶你來看,你能不能彆難過?”少年人略略猶豫,仿佛十分在意南顏剛剛的模樣,想要繼續剛才的話,卻不料迎麵便是她抓火為匕,狠狠地刺在他心口上。
南顏聽到了玉石碎裂的聲音,看著燃命燈的火一點點黯淡下去,道:“……你也是這麼殺了他的嗎?”
少年人對她的怒意無動於衷,而那燃命燈造成的傷口隻給了他痛,並未造成什麼實際的傷害。
“世間所有的死靈終會在我掌握之中,你要找的人,我可以還給你。”
佛珠委地,南顏的理智一點點回攏,聽見他這麼問,啞聲道:“好啊,你把少蒼還給我。”
少年人倏然沉默,繼而問道:“你能不能再說一遍,你叫他什麼?”
“我叫他少蒼,你可不可以,把他還給我?”
“好,我把他還給你,你可……千萬彆丟了。”
四周的黑暗在一息間出現了一條條白色的裂痕,南顏抬眼望見所有的一切恍如一麵碎裂的鏡子,飛快地破碎、重組,最後合為一麵巨大的古舊銅鏡。
那銅鏡缺了一塊,正好和她在萬寶閣中得到的那片碎鏡片完全吻合,正是逆演輪回鏡。
“我的字,以前隻有我師尊可以叫。”一種隱秘的驚喜逐漸擴大,古鏡中映照出少年人被黑暗遮掩的真容。
那是個清逸絕塵的少年人,幽雅溫和的雙眼看著古鏡中南顏的麵容,右手輕輕按上躁動不已的心口,帶著欣喜與好奇地說:“師尊斬斷了這段牽係後,就再也沒有人提起……也再也沒人願意用這個名字來接引我。”
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古鏡中鎖定了南顏,她試圖多留一陣弄清情況,但那古鏡之強,讓她毫無抵抗力。
“一個人一生隻能奪舍一次,可若心火不熄,仍可逆演輪回重生。等你拚合完逆演輪回鏡,我們……罷了,我性格惡劣,想要的人是會不擇手段要到手的,隻想你日後多擔待些。”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少蒼?
南顏被吸入逆演輪回鏡前混亂不已地這麼想著,而當周圍的情景重新拚合完成後,她的雜念便來不及到處亂竄了。
那是一處宗祠般的大殿,身穿星羅道袍的修士分列兩側,帶著某種怒意地看著大殿中央、道尊像前被強迫跪著認罪的身影。
“……第七十九條大罪!身為帝君,不思安定人心,糾集同黨,意欲以權謀私,顛覆修界支柱!”
“第八十條大罪!忘恩負義,蔑視道尊,曲解經典,認同逆道!該殺!”
“該殺!罪該萬死!”
“德不配位,豈能容他位列溟泉大殿!”
那是個看樣子便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人,迎著所有人的斥責,他唯一看著的,是一道正在為道尊像上香的身影,清湛的眸底滿是輕狂與譏嘲。
“師者派人來正法殿說病入膏肓,等我回來說上最後一句話,我原本是不信的,如今卻不得不信了。”
應則唯緩緩回身,同樣跪在道尊像前,恭敬地向道尊叩首,道:“徒不教,師之過,請道尊……一並降罰。”
道尊像前三把劍徐徐浮起的瞬間,嵇煬緊緊盯著那道尊像,出聲道——
“道尊師祖,你若當真有靈,當知持身不正,不以為斷,吾獨斷乾綱,不允此罰。”
在周圍人驚怒的視線中,那三把象征著道生天懲戒的聖劍一一從道尊像上跌落,然而在最後一口劍跌落前,應則唯抬手一招,最後一把劍落入他手中,隨後反手便自刺心口。
鮮血蜿蜒而出,應則唯徐徐將劍器拔出,起身轉向嵇煬。
“為師已領罰,現在輪到你了。請帝君……負起這個責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