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主, 這是這個月第兩百份儒修們告狀的帖子了。”
敖廣寒從堆積如山的公務裡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堆寫著哭訴穆戰霆的帖子, 頭殼異常之疼。
子洲失去修界主導地位後,辰洲順理成章地以極強的人力物力成為了新的核心, 他正是最忙的時候, 他親徒弟不思進取不說,還在外麵給他丟人。
以前還能去堵穆戰霆揍一頓讓他消停兩天, 但現在敖廣寒連去給故人上根香的時間都要掐著點兒精打細算,遑論去管這個翅膀硬了的穆戰霆。
敖廣寒往後一仰,索性把桌案一推,麵無表情道:“本座記得, 他是吸了道尊遺留下來的大道精粹是嗎?”
報信的長老連連點頭:“寶氣如來說少主心性單純, 天生無垢無塵,若是能潛心修煉幾年轉變心性,必有飛升的希望。龍主,若是少主當真飛升了,那對我辰洲的地位可是絕好的鞏固啊。”
敖廣寒麵無表情道:“那他潛心修煉了嗎?”
長老尷尬地笑了笑:“幾個長老都跟去勸過了, 但少主仍然沉迷吟詩作賦, 前些天還打算白龍魚服去凡洲考什麼狀元。”
敖廣寒:“考上了嗎?”
長老:“童子試就落榜了, 還在榜上題詩, 氣哭了一個監考的縣令。”
敖廣寒不知道多少次動了念頭,想找塊磚頭把穆戰霆的腦殼拍開來淘洗淘洗再塞回去, 現在更是後悔當時沒把他真的填井裡去。
“你就沒有跟他再強調幾次破界飛升的益處?”
長老:“說了說了, 都說了, 都拉到真龍祖靈的牌位麵前通氣兒了, 祖宗都許諾等他飛升後接引,可少主說、說……”
敖廣寒:“直言吧。”
“他說,傻逼才飛升,我要當文豪。”
一陣可怕的沉默後,敖廣寒忽然冷笑一聲,下一刻,麵前文牒全部轟地一聲碎成漫天紙屑。
長老嚇了一跳,連忙求情道:“龍主息怒,您又不打算成家,咱們辰洲可就這一個少主啊!”
敖廣寒在清理門戶的邊緣堪堪撿回一點理智,道:“除了把他重新扔進鬼井裡封他百八十年,還有什麼辦法?”
長老沉吟了片刻,道:“龍主,你看這行不行,正所謂男大當婚,咱們多賠點嫁妝,讓少主出去成家立業,找個才女看著他,潛移默化地讓他放棄文壇事業專注修仙,如何?”
龍主:“有幾分道理,總之你想辦法把他弄走,要錢要地隨意,這三年我不想看見他。”
長老連連稱是,隻是實行起來才發現何等之難。
如今修界哪有才女?儒修聖地申洲已經被穆戰霆攪合得徹底自閉,想找個腹有詩書的能接的上穆戰霆名作的女修士都宛如大海撈針一般。
不過辰洲的作風向來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比詩招親的請帖廣發四海,鋪天蓋地地宣傳了一波,倒還真的有幾個沒被嚇退的女英雄迎難而上。
隻是此時穆戰霆還在關禁閉,以獄中詩人自居,長籲短歎地撓滿了一麵牆的詩詞歌賦,差點沒把進來撈他的長老嚇得天魔擾心。
“長老、長老,你終於來接我了,龍主想通了嗎?”
長老:“少主,為何不是你自己想通了?”
穆戰霆在獄中修行日久,心境越發堅定,聞言道:“我心土匪,不可轉也。”
長老常年飽受毒害,勉強穩住心神,掛上一副誘拐的笑:“少主求道之心感天動地,您所料不差,龍主確實想通了,為了支持少主的宿怨,特地舉辦了一場天下第一文豪大會。”
穆戰霆被打壓多年,一朝被認可,雲裡霧裡道:“什麼什麼?”
長老忽悠道:“龍主為了支持少主的文壇大業,廣邀四海才女,令她們趕赴辰洲和少主一較高下。”
穆戰霆喜不自勝,複又迷惑道:“為什麼是才女,才子呢?”
長老:“天下才子已經被少主征服了,才女們還尚有幾分傲骨。”
穆戰霆猶豫道:“可我如今詩才已入化境,欺負弱女子,是否不妥?”
長老搬出早就組織好的說辭:“彆的大道不敢說,文儒一道的才女們絕不可小視,還是說少主恃才傲物,小看天下文豪?”
穆戰霆這個人就是受不得激,當即拍板應下:“長老言之有理,我這便回書房日夜攻讀,絕不辜負龍主這番赤膽忠心。”
長老:“……”
……
穆戰霆日夜攻讀古人詩文,陶陶然不知歲月之流逝,等到了十天後,長老這才來把他領到名為詩詞大會,實則比文招親的現場。
穆戰霆打眼一望,便被這人山人海的規模鎮住了。
“長老,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
長老:“文壇盛事,萬眾矚目,也是該然。”
穆戰霆:“那群殺氣騰騰的申洲儒修來湊什麼熱鬨?”
長老:“他們因你聲名儘毀,一直不服,想來見證什麼人能打敗你。”
穆戰霆:“嗬,筆下敗將,天真。不過話說我弟我妹為什麼坐在第一排,手裡還有那麼多分牌?”
長老:“家屬負責評選佳作呀。”
穆戰霆歎道:“正所謂我妹之吹我者,私我也,這對其他文友是不是不太公平?”
長老:“少主,恕老夫直言,令妹是不可能私你的。”
遠在會場台下第一排,從左往右一一數去,申洲雲氏如今的掌舵人雲念,辰洲德高望重的丹王,以及馬不停蹄殺來辰洲想見證這顆文曲昏君是如何隕落的南顏和殷琊。
大概全場除了穆戰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相親大會,哪家的才女這麼倒黴會被這朵奇葩砸中。
“老三怎麼不來?”
“光天化日之下的,我沒敢讓他出來,打發他去陪我師父下棋去了。”南顏環顧四周,又扭頭對殷琊道,“二哥你不是打理妖國的事賊忙嗎?怎麼有閒心過來?”
殷琊:“我就是累死在案牘上也要先看著這個瓜批詩人文心崩潰!”
南顏大悅:“大哥文心堅定,不知二哥有何妙計?”
殷琊冷笑一聲,指著台側一個紫衣女子,道:“你看那姑娘如何?”
南顏一眼望去,隻見是個眉目如畫女子,乍一看腰間纏著絨毛,細細觀察之下才發現是一條纏在腰上的尾巴。
“原來是個天狐族妖修。”南顏道。
“這姑娘乃是天狐族遺留在人間一戶書香門第的血脈,飽讀詩書,深諳文辭,定能文壓這文曲昏君。”
南顏看得滿眼生花,拍手道:“二哥想得到位,這妖修出身的千變萬化,儒家名門出身的清雅端麗,散修出身的恣意放達,這般花團錦簇,不知誰能做我大嫂。”
南顏這些年也瞧見過不少鶯鶯燕燕向她大哥表達好感,比如坐在她身後客座的一群辰洲本地的姑娘們,一個個咬著手帕泫然欲泣。
“不就是少讀了幾本書嗎?我靈根和戰霆哥哥可配了。”
“我把戰霆哥哥的詩集都倒背如流了,憑什麼落選?”
“長老太無情了,本地戶口就沒有後門可以鑽的嗎?”
南顏心想這辰洲的長老是有考慮的,就是因為本地戶口,才不能讓穆戰霆毒害了去。
這邊廂殷琊點評了一陣各家女修的妝容服飾之後,相親大會便在一片龍飛鳳舞的光影裡紅紅火火地開啟了,此時五名來自諸州的才女佳人各自坐在一道隔影簾後,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也隻能模模糊糊看到影子,俱都一副好奇的姿態。
片刻後,右側一位的辰洲長老走上台來,寒暄了一陣後,拍了拍手,一麵巨大的屏風從天上緩緩落下,這屏風一出現,現場一片嘩然,所有的申州儒修差點背過氣去。
“我申州的萬詩屏,怎麼變成這樣了?!”
“罪過啊……”
南顏扭頭瞧見坐在左邊第一個的雲念直接捂住臉沒眼看他們雲家的鎮洲之寶。
“你們不是打算把萬詩屏討回去嗎?”
雲念差點沒哭出來:“這屏風早已認主,本就不可能討回去,便是討來了,我也不敢運回申去呀……”
這萬詩屏確實沒眼看,本該是個仙氣飄逸的靈寶,此刻煞氣騰騰,上麵詩文字字泣血,橫七豎八地表達了作者野狗一般的思想感情,若當真拖回申洲去,瞻仰者隻怕無不天魔擾心。
這會兒長老擺擺手道:“諸位久等了,來者既然都曉得今日主題為何,那就閒話休提,我家少主殊愛詩文,近日尤想將這毒詩……這萬詩屏煉為本命法寶,如今已有三分心神相連。各位才女可一一入屏風後與敝洲少主一見,若相談甚歡,這萬詩屏便會隨之淨化顯露寶相。”
這時,坐在南顏旁邊的辰洲丹王老爺爺道:“九長老思慮周全,唯恐這些女子們抵不住那萬詩屏的魔障,到時還請各位聯手助力,壓製萬詩屏,勿讓此子氣焰過於囂張。”
南顏等人連連點頭,嚴陣以待。
此時長老抖出一張紅帖,念道:“寅洲才女,小酒。”
第一順位的隔影簾升了起來,一明媚女子娉婷走出,朝著眾人行了一禮,隨後看了一眼那萬詩屏,整個人就是一僵。
長老慈愛道:“姑娘莫怕,少主脾性尚算溫和,便是不合適,也不會故意為難於你。”
那叫小酒的姑娘勉強笑了笑,左看右看,發現旁邊空著的地方都被結界封住了,看來隻能一頭撞進萬詩屏裡,闖過了才能看見真人。
她咬咬牙,閉上眼朝萬詩屏徑直走去,本以為很難進入,卻沒想到進入之前,忽然身外無數梵音佛光、儒家聖光、妖氣護罩加深,還有一股療愈之力隔空注入她天靈內。
小酒喜道:“何方高人相助?”
一個普度眾生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外地戶口,可以走後門。”
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