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2 / 2)

荊遐之瞥了他一眼:“本殿下要你搭話了嗎?”

江楓華臉色有些難看。

荊遐之大概已經靠著學識欺負慣了荊寒章,雖然每次都會喝退,但每每瞧見荊寒章大字不識一個,那副無能狂怒的神色,就算被太傅和父皇責罰,荊遐之也樂此不疲。

荊寒章在宮中太過狂妄了,騎射功夫堪稱一絕,加上聖上溺愛,他們這些和皇位無緣又不受寵的皇子,也隻有在荊寒章最不擅長的學課上能取回一點優越感了。

荊遐之好整以暇地等著看荊寒章出醜,眼中的得意怎麼都掩飾不住。

晏行昱安靜地看著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一笑,淡淡道:“好啊。”

荊遐之一看他竟敢應答,心中笑得不行,和九皇子對視一眼,開口道:“聽聞七哥最喜雕玉,不知可曾聽說過一句‘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這句話?”

晏行昱道:“自然聽說過。”

荊遐之順勢問道:“七哥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晏行昱:“……”

晏行昱開始沉思,那荊寒章在其他人眼中到底是個怎麼樣不學無術的草包,竟然會被問這種孩子都知道的話?

晏行昱沉默一會,才道:“知道。”

他的沉默被荊遐之認為是心虛,見狀更加得意了,道:“那‘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又是何意?”

晏行昱終於明白他為什麼總是要逮著這兩句總所周知的話來逼問“荊寒章”了。

荊寒章最愛雕玉,每每皇帝得了上好的玉,必定是先要送來七皇子殿中,最愛雕琢玉器之人,卻是個不學無術連“秣馬厲兵”都不知是什麼意思的草包。

君子如雕琢玉器般修身養性,而荊寒章雕著天底下最貴重的玉,渾身上下卻和君子完全挨不上邊。

荊遐之一直拿這兩句話噎人,其心可誅。

荊遐之見他又開始沉默,不免有些得意,等著他無能狂怒掀桌子。

反正荊寒章每回鬨出這樣的動靜,其他人必定會先認為是他脾氣乖戾主動惹事,牽扯不到其他人頭上。

江楓華臉都白了,荊遐之前來綿裡藏針的挑釁也不是一次兩次,每回都是以荊寒章暴怒掀桌子,然後被太傅和聖上責罵一頓為結局。

這一次荊遐之竟然拿殿下最愛的雕玉來諷刺人,怕是此番他動起怒來更是難以收場。

江楓華抖著手想去拽“七殿下”,讓他忍一忍不要撞上彆人的陷阱裡。

隻是他的手剛一伸出去,“殿下”卻直接揮開了他的手,並且隨手抬手捏住了寬袖。

江楓華大駭,這是要擼袖子打人?!

就連荊遐之也嚇了一跳,正要往後退逃離危險,任由“荊寒章”暴怒時,卻瞧見本該暴怒的人此時卻姿態優雅地將寬袖撩起,隨手拿起一旁的筆。

晏行昱麵容淡然,拿起筆後在紙上開始寫起東西來,全無平日裡的暴怒猙獰。

荊遐之:“……”

江楓華:“……”

江楓華一口“殿下息怒啊——”險些蹦出來,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彆提多難受了。

晏行昱將荊遐之所說的話龍飛鳳舞寫在紙上,荊寒章那本該“鬼手抓”的筆跡此時竟像是草書大家,極其瀟灑。

荊遐之和九皇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就連角落裡的五皇子也偏頭看了過來。

晏行昱寫好後,似笑非笑看了荊遐之一眼,慢條斯理道:“既然你來求了哥哥我教你這等小兒都會的東西,那我自然不好推辭,過來。”

他態度太過淡然強勢,荊遐之愣了半天,再次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按在了桌案前坐著。

荊遐之:“???”

晏行昱站在一旁,像是先生授課似的,抬手圈了幾個字,道:“這兩句話是詩經所言,八弟是知曉的吧?”

荊遐之這才回過神來,不知道為什麼,臉都紅了。

晏行昱像是教孩子一樣,一隻手敲著他的肩膀,那每一下落在肩上的重量雖然微弱,但莫名有壓迫人心的強勢。

“‘像切磋骨器’,是說治學之道。‘像雕琢玉器’,是說修身。”

他說完,還唯恐他的傻弟弟聽不懂,溫柔又耐心地問:“聽懂了嗎?聽不懂我再給你重複一遍。”

宛如把他當成一個三歲稚童都不如的傻子。

荊遐之:“……”

荊遐之的氣勢莫名其妙地被晏行昱壓製住了,因為壓得太死,讓他莫名有些恥辱感,卻又不敢出言頂撞,隻能咬著牙點頭。

周圍的人完全不知道是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全都愣愣看著。

晏行昱見他點頭,似乎有些滿意,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湊在荊遐之耳畔,低聲道:“如你心中所想,君子的確如雕琢玉器,而你七哥也並非君子。”

“既然我非君子,難道你還要我持君子之禮,行君子之事嗎?”晏行昱柔聲說,“你乖,晚上出門時注意著點,當心後麵有人看著你。”

荊遐之:“……”

荊遐之突然渾身一哆嗦,迷迷糊糊間感覺背後好像被猛獸或厲鬼盯住,冷汗幾乎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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