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少的那一邊衣服尚可遮體。
多的那一邊全都赤著腳,衣服也被撕成一條條,英王世子竟能領會他們的意圖……
該是在找可能存在的夾層。
“可數過有多少?”世子輕飄飄的問道。
“572!”
“一共呢?”
“804!”
英王世子默然。
他要如何相信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這八百餘北戎是小安村與穀豐護城軍所殺,他有幾個問題需要弄清。
一,為何小安村比穀豐護城軍殺的北戎超出兩倍之多?
二,他剛剛站高而望,小安村儘收眼底,滿打滿算沒有兩百戶,去掉老弱婦孺,每戶兩個青壯已是算多,何以能殺五百餘眾?
三,小安村究竟藏了多少刀弓?
“捧書,去查一查,人數可對。”英王世子交待道。
捧書喊了兩個護衛幫忙,領命而去。
“你可知虎踞城此役斃敵幾何?”英王世子語氣略顯鄭重,自問自答道:“僅千餘人!”
閆玉倒抽一口氣。
咋這麼少?
那他們村子這裡……
“眼前的屍首做不了假,死去的的的確確是來犯之北戎,那麼小二,誰能告訴我,小安村何以做到?”
他非常嚴肅的看著這個孩子,一字一句道:“你們不是正規軍,隻是剛剛落籍虎踞的逃荒之民,戶籍清白,世代耕農,那麼,殺敵五百餘人,你們出戰多少人?用了什麼方法?依靠村中的五座高塔嗎?”
“本世子一眼望去,小安村所殺北戎,亡於箭下者多,小安村,刀弓究竟幾何?從何而來?”
閆玉知道,這些都必須交待。
想要拿到賞銀,她之前那種春秋筆法的說辭,是不行的。
上一回殺了六個北戎,府城那邊的衙役便是如此,盤問的十分清楚,事無巨細。
關州重軍功,賞殺敵之勇,卻不好湖弄,凡事都較真。
閆玉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她看似被世子嚴肅的話語鎮住,實則是在複盤昨夜所發生的一切。
有無不能言之處。
有無不能說之關節。
英王世子本沒有打算從這個小兒口中問出什麼。
雖是讀書人家,念書早,亦早慧,可到底是個孩子,能知道多少……
“世子大哥,我家老家在齊州府,今年天旱,滴雨未下,村邊上的小溪都乾了。
我大丫姐日日要走好遠,才能找一些發黃的野菜回來。
村長爺爺帶著一家守著村裡唯一一口還有水的老井,每天每家打水都要定量,誰也不許多。
家家吃水都不夠,村裡的叔伯嬸娘還得從嘴裡省出來幾口,澆到地裡,眼巴巴的盼著地裡能多點出息。
後來,井裡的水越來越少。
我們熬不住了,便一路往關州來。
大伯說,這邊天冷,凍人的很,也有北戎常常入關劫掠,很危險。
可我們還是來了,天冷就多穿衣,燒柴燒炭取暖,我們那時候還不知道北戎會來這麼多人,騎著馬進村來搶,想都想不到……
在逃荒路上,我們見了不少。
有將老人女人孩子都把著,占著人家糧食,將男人扔出去的那種惡人。
有守在狹窄出口讓留下買路糧的。
還有樂山府的山匪,山路難走,我們走的很慢,碰到好幾撥……
世子大哥,我們本來應該從穀豐進關州,就因為官道上有山匪,這才繞了好大一圈,從西州入虎踞。
在路上的時候,我們人更多,現在隻剩下這些了……
落籍的時候,我們特意挑了這有山有河的地方,大山裡吃的多,靠著河再也不擔心沒水喝。
咱們村子的人都特彆稀罕這裡,沒日沒夜的乾,開荒,下菜種,蓋房子,沒一日得閒。
世子大哥,村長爺爺說我們要紮根在這裡。
所以北戎來了,搶糧,殺人,我們不能讓。
我們也要活下去!”
閆玉的神情認真而嚴肅:“世子大哥,咱們村子,小孩子都敢殺敵,你信不信?”
英王世子恍然,有些明白為何之前在塔上見到的都是孩子。
經曆過逃荒……
他確實聽說過逃荒路上的殘酷。
“最一開始,有六個北戎翻山過來,我們害怕,才起了心思要修箭塔。”
閆玉做了個請的姿勢:“世子大哥,你跟我來。”
英王世子隨著她走。
“這裡,是我們的訓練場。”閆玉二話不說就開跑。
飛奔、跳躍、攀上爬下。
動若脫兔,匍如曲蛇。
一個來回,氣都不喘一下。
“村裡的孩子們都在這裡訓練。”她刻意頓了頓,故作隱忍,道:“逃荒來的時候,大人們總是小心周全著我們,跑的不快會被追上,躲閃不及會被傷到……
所以我們就想,一定要跑快些,手腳靈活些,再遇到壞人叫他們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