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緋世終於明白了大蛇丸昨天比往常更纏人的原因。
——在旗木朔茂誠懇請求後, 猿飛日斬體恤他，給他放了長假讓他專心照顧兒子，其結果就是木葉白牙的那部分任務全都勻給了能力最強的三忍, 大蛇丸分到的最多。
他一大早就開始跟緋世不滿又無力的抱怨。一想到過幾天走了之後，自己會忙到近半年不能回來, 他就由衷的感到不安和厭煩。
“猿飛老師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他什麼好，本來戰爭就足夠殘酷，他卻仍然無法舍棄那些婦人之仁……”
他抱臂冷冷的說著, 眉頭緊緊蹙起。
緋世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你要明白，猿飛日斬已經年歲不小了，而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一語點醒夢中人。
大蛇丸眼神微凜, 沉默著不知道思考了些什麼，又輕蔑的笑了起來：“我難道還會稀罕他那個位子？”
他看起來真的毫不在意，緋世卻不置一詞, 淡定的繼續看書。
大蛇丸斜看了他一眼, 慢慢蹭到他旁邊, 從背後抱攬住他, 故意趴在他耳邊朝他耳朵裡吹氣，頗為蠱惑的說道：“呐，緋世君不會舍不得我麼？你這麼強，這世間還沒有誰能傷到你，乾脆跟我一起上戰場吧？”
緋世朝旁邊偏頭，伸手推開了他, 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便做出了拒絕：“我不會上戰場的。”
“為何？”
“現在是你們的時代，我參與進去有什麼意思？”
“……”大蛇丸靜靜的盯了他一會兒，突然輕哼一聲：“你在找借口。”
緋世表情不變：“我沒有。”
“那你如何解釋幾十年前的事？”大蛇丸犀利的反駁著，一眼就看穿了緋世的想法，“你來自未來，我明白你不想擾亂過去，但你為什麼偏偏走進了戰國的曆史，甚至創建了木葉？”
緋世微不可察的呼出了一口氣，模糊的解釋道：“那並非我所願。”
戰國時代何其危險，初至亂世的他遠沒有現在這樣強大，不動用寫輪眼是不可能的。因此，為了不被當做偷眼賊，更重要的是，為了保全性命，他選擇當時的大族宇智波的庇佑是理所當然的。
至於後來成了建立村子的領導者之一……這樣的發展，實際上也遠超他自己的預料。即使最後儘力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跡，但到底還是有不少人知道他的身份。
走進了戰亂迭起的戰國時代……麼。
緋世的想法轉到這裡，思緒便在不知不覺中飄遠了。
他難免回憶起了一些人的音容笑貌，尤其是與他相處時間最長、令他印象最深的那幾個。
那些昔日鮮活的生命，到如今竟隻剩下了他自己……啊不，除他以外還有一個，不過那人已經徹底死遁，兩三年都不一定有個消息，基本可以不算數了。
熟悉的人一個個消失，到了現在，他們隻還存在於他的記憶裡。雖然不會讓緋世感到悲傷，但那股令人不習慣的違和感卻一次次在他心中升起。
大概這就是泉奈所說的“孤獨”吧。
但說到底，無論多不習慣，他終究也隻是個過客罷了，一個遲早要離開的過客。
這些隻在史書上讀到過的時代，本就沒有他的位置。
陷入深思的櫻發青年臉色愈發冷淡，連周身的氣息都遙遠起來。大蛇丸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他，因為突如其來的不詳預感而攥緊了手。
他忽然問：“緋世君，說起來我還從沒問過你，你到底什麼時候會回去未來？”
緋世意味不明的沉默著。
大蛇丸眼神微暗，半跪到他身邊搭上了他的手，聲音沙啞的問道：“你實話告訴我，你有沒有想過在這個時代留下？”
“……大蛇丸。”緋世重新看向書頁，聲音平靜而毫無波瀾，“如果貪心的不斷想要更多東西，等到無法實現的時候，就會格外的失望。”
大蛇丸愣了一下，繼而垂下了眼簾。
緋世的話看起來彎彎繞繞，但傳達出的意思卻無比清晰。
良久，黑發男人才輕如氣音的笑了一聲，站起身俯視著緋世，笑容虛假的說：“緋世君，我是該誇你委婉好呢……還是該說你一如既往的無情呢？你這樣回答我，實在比直接拒絕還要殘忍。”
“因為這就是事實，無論怎樣委婉都不會改變。”緋世眼神冷靜剔透，“我遲早會不帶一物的離開，這真相總有一天會被你發現，進而造成傷害。用謊言堆砌的承諾固然美好，但它破碎的那一刻對你來說才最為殘忍。既然如此，還不如我一開始便親口告訴你。”
這個道理，對他所有的交易對象都適用。
大蛇丸的瞳孔微微收縮著。他闔了闔眼皮，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聲音沙啞的問道：“你那樣在意波風水門，難道最後也要毫不遲疑的離開他麼？”
“……”緋世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才平靜的低聲道：“是的。”
大蛇丸的呼吸驟然一窒。
他驀然像是嘲諷一般笑了一聲，犀利而尖刻的發出了質問：“是不是從沒有人走進過你的心裡？”
緋世無聲的抬眼看向他，碧眸不知何時變得幽深一片。
大蛇丸毫不退讓的與他對視，薄唇抿得很緊。
“我暗地裡向一些老人調查過所有關於你的傳聞……就算我不行。”他慢慢不甘心的咬緊牙關，一個個吐出那些永不被曆史遺忘的名字，“那宇智波斑，他的弟弟，二代目大人……這些灼灼耀眼的人物，難道從沒有一個人打動過你麼？”
在心裡徘徊許久的話終於說出了口，大蛇丸的呼吸有些急促，雙眼一眨不眨的逼視著緋世，目光隱隱有些偏執和陰冷。
他感覺到那人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動作很快，眼裡的情緒卻很深很深。隻是還沒等他看清那些情緒到底是什麼，緋世便扭回了頭，語調毫無起伏的說：“你想說的就是這些麼？”
這樣輕描淡寫又毫不在意的態度，讓大蛇丸陡然攥緊了雙拳：“是的，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我想知道你這樣擁有永恒生命的人，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麼！”
陰惻惻的聲音在空曠的公寓裡回蕩著，黑發男人蒼白的臉頰因為激動而染上潮紅，金色的縱長蛇瞳放射出微怒的光芒。
與他激烈的反應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櫻發青年無動於衷的冷漠神態。
幾秒之後，他才一如以往冷靜的開口：“……不管你信不信，我並非擁有永恒的生命。”
他輕聲將手裡的書合上，起身站了起來，清透美麗的碧眸看向大蛇丸，映入他不信任的神色。
沒等黑發男人發出質疑，他便緊接著說道：“至於我真正在意的，其實一直都隻有一個。”
像藝術品一樣完美的白皙指尖緩緩抬起，在大蛇丸的注視下，像是慢動作一般一點一點接近了他。
他緊緊的盯著那隻手，瞳孔在不自覺的時候放大，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
仿佛過了一整個冬季那樣漫長的時間，瑩白的指尖終於觸上了他的胸膛，在他微微一顫的反應中，很輕又很重的敲了敲。
“——那就是在你……不，在你們注視著我時，胸中湧動的這份情感。”
空氣凝滯了一瞬。
等大蛇丸從莫名的怔愣和悲切中回過神，緋世已經不知何時走到了門前，伸手攥住了冰冷的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