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分鐘後,橫濱一條雜亂而布滿彈孔的街道上。
“——所·以·說,清先生真的好過分啊!”
與外麵的混亂形成鮮明反差的整潔診所中,黑衣少年半個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噘著嘴聲音哀怨又誇張,“明明我給先生發了那——麼多消息,那——麼期待跟先生見麵,但先生不僅理都不理我,還隨隨便便就叫了那個小矮子來!”
他似是而非的抱怨了一大通,眼看著對麵執筆的人毫無反應,忍不住直起身湊到他耳邊,人變成了Q版,鼓著臉拉長聲音相當不滿的說:“我說啊,先——生!你有沒有在聽啊!”
被他叫做“清先生”的男人微微偏頭,躲開他呼出的熱氣,順勢看了他一眼。
他無疑是個十分英俊的男人,鼻梁高挑皮膚白皙,漆黑的眼眸像深淵一般深不見底,透不進絲毫光亮。
他身上的氣息沉穩又清冽,一手拿手機著全英文的醫學文獻,一手拿著筆稱得上隨意的記錄著。
這就是最近幾年在橫濱漸漸聲名鵲起的地下醫生,來到這個診所的人都尊敬的稱呼他為“清先生”。
此刻,男人靜靜的凝視著近在咫尺的少年,麵無表情的樣子令人看不出情緒。
眼前的少年,是個可以用美麗來形容的人。他有著黑色微卷的頭發,看起來很是柔軟,右眼被繃帶包裹著,還有些嬰兒肥的臉又可愛又好看,幼稚的表情卻掩蓋不了他出眾的樣貌。
此刻他臉上透著孩童一般的不滿,兩眼像是躺倒字母d一樣鬨脾氣的撇向一邊,好像真的在為男人的區彆對待而吃醋。
現在這樣看,倒確實像個任性的追逐著興趣,過分通透卻頑皮的孩子了。
……前提是,刨去他性格中過於成熟和黑暗的一麵的話。
緋世這樣想著,無動於衷的說:“你明明都故意支開中也了,還在這裡不滿什麼?”
“哎……先生果然看出來是我乾的啦?”太宰治收起了撒嬌一樣的表情,趴在寬敞的辦公桌上,好整以暇的雙手托著臉,笑眯眯的盯著緋世看。
緋世不置可否:“我可不信那孩子會給我發出那麼跳脫的消息。”
“好嘛,你就直說跳脫的是我不就好了。”太宰治撇撇嘴,靈巧的撐起身子,好奇的在診所裡左看右看。
緋世睨了眼他脖子上新出現的繃帶,聲音毫無波瀾的問:“脖子是怎麼回事?”
“嗯?”太宰治轉身,順著緋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脖子上,鳶色眼睛一下子好看的彎起,纖細的中指和拇指合攏,輕佻的拽了拽上麵的繃帶,“這個?這個是因為我之前發現了一種新的自殺方式,說是用領帶打結之後往上束緊,就能使人窒息而死哦!”
他興致勃勃的說完,又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但我用的領帶質量實在太差了,在我死掉之前就崩斷了,真是掃興。”
緋世無言的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像其他絕大多數人一樣,說些“你是在開玩笑吧”之類的話,而是平靜的指出疑點:“那樣的話,你的聲帶應該也會受損才對。”
他的目光在太宰治脖子上的繃帶上梭巡著,片刻之後才重新開口:“你不是用了領帶自殺,而是用了其他什麼利器吧?”
太宰治微微睜大眼睛,笑意一下子加深了許多。
“所以說我才喜歡先生啊!”他驀然歡快的發出了表白,眨眼間就從辦公桌上來到了緋世這邊,坐在桌上垂著兩條筆直的腿,低下頭來湊近坐在桌後的緋世,近到額頭快要與他相抵。
緋世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對太宰治的告白無動於衷不說,對過近的距離和不利的姿勢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抵觸,仍然像剛才一樣放鬆的端坐在辦公椅上,雙肘杵著把手,雙手交叉置於腹前,抬頭平靜的望著少年彎彎的雙眼。
午後的陽光照亮他的側臉。
——這個人的美,恐怕沒有任何人能抵擋。
太宰治望著他,再一次鮮明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緋世濾鏡極厚的母親曾經親自蓋章,說自己的兒子擁有她倒追了十幾年的丈夫都不及的魅力。而實際上確實如此,即使用著同一張臉,被天所寵愛的緋世周身仍纏繞著一股獨一無二的氣息,讓他此刻的容貌看起來炫目的不像凡人,輕易便能蠱惑人心。
沒有人能不被他吸引。
太宰治看著近在咫尺的完美容顏,微微垂眸,聲音放得極輕:“突然出現的神秘先生,沒有人知道你來自哪裡。隻憑這一家中立的小診所,通過患者收集的情報就囊括了黑手黨、軍警、黑道和英雄四方,那些機密讓你在地下世界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
“你不僅醫術精湛,還精通茶道和曆史,對情報也深有研究,兼有出眾的容色。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又有多少人隻是單純的想要你……最關鍵的是,你是為數不多相信我在努力自殺的人。”
他說著說著,漸低的聲音慢慢聽不見了,與男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又近了些:“……這樣的清先生,怎麼能不讓我喜歡呢?”
緋世半闔著眼簾,看了眼少年略帶些蒼白的櫻粉唇色,良久,才漫不經心的說道:“不要再騙人了,太宰。”
太宰治輕微的笑容不變,像是掛著張假麵:“嗯?先生為什麼這麼說?”
緋世抬眼看向他,眼底一片漠然:“你怎麼可能喜歡上誰。你連人類都無法喜歡。”
他早已看得清楚,眼前這個少年,早已對人類極度絕望,靈魂破損而孤寂,心底像荒原一樣寸草不生。
但是。
緋世望著少年驀然一片空白的表情,臉色平靜甚至稱得上溫和。
這個遊離於人群之外的孩子,在極度恐懼人類的同時,好像還沒有對人類死心。
明明在嘗試著自殺,但是他在無人的角落偶爾露出的表情,卻更像是要哭泣的孩子。
真是奇怪啊,太宰治。
對於孩子來說,還是露出更輕鬆一點的表情比較好。
當然,如果能沒有那麼多算計就更好了。
想到這裡,緋世望著太宰治,忽然無聲地呼出了一口氣:“所以我才不喜歡你和你的指導者,跟你們講話比跟敵人戰鬥還要費勁。”
太宰治一愣,隨即強笑道:“哎?為什麼?”
緋世斜睨了他一眼:“你從進門到現在,包括剛剛那番吹噓,都隻是代表森鷗外對我進行的試探吧?將中也支走隻是一個借口,畢竟那孩子某種程度上講相當單純。”
他與沉默不語的太宰治對視了一會兒,抬手揉了揉額角:“所以我才隻給中也發消息啊。”
他本來就不擅長處理人的情緒,應對方法都是通過微表情來猜測他人的心理並以此采取行動,結果太宰治和森鷗外這兩隻港黑狐狸一個比一個藏得嚴實,根本看不出來他們在想什麼。
真讓人頭疼。
太宰治聽著緋世毫不在意的說出這樣的話,表情出現了些微的改變。
他深色的瞳孔中沒有了任何虛假的笑意,盯著緋世看了一會兒,眼眸漸深,又驀然微微一笑:“所以清先生是不願意加入港口黑手黨了?”
緋世毫不猶豫的點頭:“我鄭重拒絕。”
“那好吧,真遺憾呢。”太宰治直起身,不無遺憾的聳肩,下一秒臉色一變,不知從哪裡抽出張手帕,飄著海藻一樣的手臂抽抽搭搭的開始假裝哭泣:“不過先生居然那麼說人家的告白,真是讓人家心都碎了!”
他的畫風轉變之快,簡直令人猝不及防。
緋世:“……”
“但是。”少年縹緲的聲音突然一定,扭頭專注的看向緋世,色彩溫柔的瞳孔映著他平靜的倒影。
“我剛剛的話裡,有一句並不是在說謊哦。”
緋世一怔。
飄蕩著消毒水味的診所裡陷入寂靜。
纖細的少年一手撐在桌麵上,傾身靠近緋世,注視著他除了發色眸色,與原本相比並沒有多少改變的臉,耳尖在不知不覺中泛著微紅。
他眼裡氤氳著不明的笑意,慢慢低頭,輕柔又小心翼翼的吻了他。
“呐,先生。”
“這樣的話,是不是就能知道你的真名了呢?”
太宰治,異能力——
【人間失格】。
作者有話要說: 噠宰,意外的好吃!讓人想欺負又想寵1555!
說起來,怕疼的話,某種程度上說應該更為敏感……?【咳咳咳我在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