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未央喜憂參半。喜的是,她確實不想和二少夫人爭權柄。憂的是,楚姐兒小家夥她已經領會過了,會咬乳娘、會欺負恩姐兒,還人小鬼大、有主意,很不好帶啊!猶豫片刻,她還是微笑著點點頭。
五少夫人卻很高興,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不過,我也不全替你管了,你自己也要磨練磨練!要是遇到什麼麻煩,儘管派個丫鬟去找我就是!那些個奴才,專愛和主子鬥心眼,不過,我可不怕她們!她們那點本事,也就騙騙二嫂罷了!什麼鬼心思,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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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沐浴過了,鐘未央回到大床上趴著,歪著頭,眸子睜得又大又圓,眼睫毛撲閃撲閃,對著司徒明問:“你有煩惱嗎?”
司徒明目光露著疑惑,看著她。人生的煩惱多的是,她指的是哪方麵?
鐘未央笑一笑,卻不催著他回答,而是拐彎抹角地說起了鐘府的事來,聲音清晰地道:“我有一個嫡兄,三個庶兄,兩個庶姐,我從小就知道,大哥鐘痕不喜歡我母親和我。小時候我喜歡帶著丫鬟到處玩,我的三個庶兄就總是護著我,問我喜不喜歡花,要是喜歡,就算是長在樹尖上,他們也會想辦法幫我摘下來。但是鐘痕會故意朝我扔石頭,因為這事,我母親和父親經常吵架。”
司徒明憐惜地摸摸鐘未央的臉,目光認真地道:“我下次再替你教訓他!”
鐘未央麵上不在意,笑道:“打一打就好了,彆再擄走他了,祖父和祖母會很擔心。我還有兩個庶姐,她們在母親麵前雖然會對我笑,但是其實她們不喜歡我,但是也不敢欺負我。趙嬤嬤天天跟我嘮叨,說我五姐人很穩重,讓我多親近親近,但是我就是覺得五姐表裡不一,背地裡打著彆的主意。她和六姐兩個總是想方設法地討好母親。幾個庶兄明麵上看著和和氣氣的,其實背地裡也有爭執。好像大家都是當麵一套,背麵又是一套。你呢,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鐘未央說了一大通話,說得嘴巴都發乾了,其實就是想試探司徒明,看看他對國公府裡的幾個兄長是什麼態度。偏偏她不明說,而是繞著彎,繞了一大圈,最後還問得相當委婉。
司徒明躺下來,側身抱著鐘未央,眉間一片平和,嘴角帶著清淺的笑意,調侃道:“你這叫什麼煩惱?滿是孩子氣!”
鐘未央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問:“你呢?你小時候想什麼?”
司徒明眨一下眼,臉上的神情沉靜下來,有微微的笑意,也有平靜的黯然,低聲地回憶道:“父親外院書房裡的寶劍,我很喜歡。但是那時還太小,拿不到。大哥比我大了十歲,他就偷偷地把劍取來給我玩。結果,大哥被父親抽了十道鞭子。我七歲學射箭的時候,是二哥手把手教我的。十歲去城外學騎馬,路上遇到刺客,五哥和六哥把我護在中間,差點就死了。我最大的煩惱,就是還沒上過戰場!”
說完後,平靜了一會兒,然後他的眸子略帶揶揄地看著鐘未央,仿佛在說:你們家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滿滿的都是孩子氣,學小姑娘一樣斤斤計較,個個小肚雞腸,咱們家的人才有男子漢氣概!
鐘未央道:“你怎麼惹了那麼多麻煩?大哥他們豈不是很煩你?”
司徒明:“男子漢胸懷坦蕩,哪會像你那幾個兄長那樣迂腐、專門窩裡鬥?”
鐘未央道:“可能彆人把你看清了,你卻沒有看清彆人。生活是很複雜的。”
“話本上是這麼說的嗎?”司徒明的臉越靠越近,聲音越來越低,顯然他已經對今天的談話失去興趣了,興趣已經轉移了。
“你不也經常聽戲嗎?你會不知道?”鐘未央小聲嘀咕了一句,但很快就被司徒明吻住了唇,屋裡變得安靜下來。
吻著、吻著,鐘未央的腦袋變得暈乎乎的。突然,清涼的肚皮上傳來滾燙的觸覺,陌生的感覺讓她驟然清醒,意識到司徒明正在摸她的腰,鐘未央二話不說,抬起腳,踹向司徒明的腰間,力量在一瞬間爆發,而司徒明正迷失在歡愉裡,一不小心又被鐘未央給踢下了床去!
鐘未央的底線是,你可以親,但絕不能耍流氓!把手探進衣裳裡麵,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兩個人,一個側身躺在床上,一個狼狽地坐在地上,瞪著眼睛對視著,兩個人的表情都很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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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後,鐘未央把恩姐兒留在家裡,她帶著丫鬟先去珍棋閣找司徒玥音,然後和司徒玥音一道去了二少夫人的瓊玉軒。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今天卻比她們倆還早,她們進屋的時候,發現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已經坐在那裡喝茶了。
“好了!人來齊了,咱們可以開始了吧?”五少夫人笑看著二少夫人,語氣張揚地道。
說是商量,二少夫人卻是直接分派:“五弟妹管廚房的事,六弟妹管繡衣院的事,九弟妹管學堂的事,十妹妹管庫房的事。”
“二嫂,你管什麼事?”五少夫人問。
二少夫人一一數道:“親朋之間的迎來送往,府裡丫鬟、婆子的巡夜,每月的例錢,丫鬟的采買……”
她說這麼多,一個是因為她誠實,不會說謊話,另一個,是想彰顯自己的繁忙,不乏炫耀的意思在裡麵。誰知,她話還未說完,五少夫人飛快地打斷道:“親朋故交之間的事多著呢!常常要出去吃酒、看戲的,二嫂可能忙不過來!不如,把巡夜的事交給我吧!這也是個大事,要是交給二嫂管,我還真不放心!”語氣理直氣壯,隱藏譏諷。
六少夫人大聲幫腔道:“是啊!就交給五嫂!把丫鬟采買的事交給我吧!我一個人管兩件事,還忙得過來!把發例錢的事,交給九弟妹吧!她那學堂的事也太清閒了!”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自說自話,顯然沒有把二少夫人放在眼裡頭。
鐘未央默然,不摻和這些無硝煙的戰爭。
二少夫人氣得輕微地發抖,手握成了拳頭,緊緊咬著牙。
五少夫人爽快地笑道:“行了,商量完了,二嫂現在就給對牌吧!免得再拖延下去,會耽誤府裡的事!惹得母親不高興,可就不好了!”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的神奇之處在於,她們毫不自卑,頂著庶子媳婦的名頭也能到處談笑風生,在國公夫人這個嫡母麵前也能像親兒媳婦那樣自然和親近,在氣勢上喧賓奪主地把二少夫人這個嫡媳給襯托得很沒有存在感。她們就算越俎代庖,也能在氣勢上和言語上理直氣壯!五少夫人能言會道,又潑辣,六少夫人嗓門大、性子急、會幫腔,兩個人把自恃清高的二少夫人逼得簡直開不了口。
讓丫鬟捧著對牌,大家離開了二少夫人的院子。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誌得意滿,五少夫人朝鐘未央拋個眉眼,語氣爽利地笑道:“九弟妹,等會兒,我就讓嬤嬤把楚姐兒給你送過去!”
“好!”鐘未央笑著答道,但她的心情並未像表情那麼輕鬆。剛才在瓊玉軒裡,二少夫人完全不理她,態度簡直冷到了冰點,目光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就當她鐘未央不存在一樣,還真像結怨結仇了似的。
鐘未央原本以為,就算不能再交心,但是說話聊天這樣關乎禮節的事,兩人之間還是能做到的,但沒想到,二少夫人對她意見這麼大,竟然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絕交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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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姐兒被送來平蒙院的時候,恩姐兒嚇得直往鐘未央的懷裡躲,小臉悶悶不樂的樣子。小家夥的記性是很好的,她沒有忘記楚姐兒在前一天打過她。
楚姐兒卻像個小大人樣,見恩姐兒怕她,她反而更加挺直了腰背,抬起下巴,小小的身子坐在炕上,兩隻小手捧著一個大海螺,嗓音稚嫩、語氣霸道,口齒清晰地道:“這個海螺,是我送給你的!可以掛在床上!是我的寶貝!”
鐘未央忍俊不禁,笑道:“海螺很漂亮!”
楚姐兒突然把小手一縮,把海螺抱進自己懷裡,大聲道:“我舍不得給她了!”
鐘未央道:“恩姐兒也送一件禮物給你,你們倆交換禮物,好嗎?”
“好吧!”楚姐兒又把海螺捧出來,一本正經地點頭。
見鐘未央和楚姐兒一直說話,恩姐兒也把臉露了出來,目光淡淡地看著那個大海螺,她還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不過她隻是淡淡地看著,並沒有想要占為己有的意思。
鐘未央笑著摸摸恩姐兒的耳朵,小家夥一向這麼乖,從來不霸道、不貪心。
過了一會兒,楚姐兒見恩姐兒玩木頭,她嘟著臉,不高興,對著鐘未央撒嬌道:“九嬸嬸,我不玩這個!”
“楚姐兒想玩什麼?”鐘未央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笑著問。
楚姐兒伸開小胳膊,讓鐘未央抱她,然後用手指揮著,讓鐘未央抱她去外麵,伸手指著地上道:“玩這個!”
玩泥巴?鐘未央稍顯疑惑,目光看向楚姐兒的乳娘。難道楚姐兒在秋爽軒裡也玩泥巴?
乳娘嚇得連忙搖頭,她不是怕鐘未央,而是害怕楚姐兒,這孩子要是撒起潑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膽怯道:“這,這使不得!要是讓五少夫人知道了,定然會怪罪到奴婢身上的!”
“要玩!我就要玩!”楚姐兒聲音尖銳地叫喊著,伸著小手就去打乳娘。乳娘敢反對她的意思,她就不高興!
乳娘被打了,偏偏還不敢躲。
鐘未央稍稍嚴肅道:“楚姐兒,怎麼又打人了?”
楚姐兒圓圓的眸子瞪著鐘未央,小臉嚴肅著,帶著一股蓄勢待發的氣勢,仿佛在說:你要是惹我不高興,我也打你!
鐘未央笑一笑,把她放到地上站著,然後讓孫嬤嬤把恩姐兒也抱過來,她蹲下來,和她們對視著說道:“泥巴並不臟,是不是?”
兩個小家夥一齊點頭。
鐘未央循循善誘道:“我們吃的青菜、好看的花,都是從泥巴裡長出來的,都很乾淨。”
兩個小家夥又點頭。
鐘未央忍俊不禁,道:“但是我們的楚姐兒和恩姐兒長得白白的、漂漂亮亮的,比那泥巴不知道乾淨多少倍!”
楚姐兒沒上當,凶得像隻小老虎:“我就要玩!”
鐘未央安撫道:“可以玩,但是那些被人踩過的泥,咱們不玩。被腳踩過了,就沒那麼乾淨了,是不是?”
“嗯!”小家夥點頭,小模樣很認真。
“咱們去找塊乾淨的泥,然後再玩。”鐘未央沒有食言,果然帶她們去了牆角邊,先讓丫鬟用花鋤把泥鋤鬆,又仔細翻找了,看有沒有蟲子,再端來一盆清水,放在地上。
“好了!現在你可以玩了!”鐘未央笑道。
楚姐兒小小的身子就蹲在那裡,兩隻手興奮地去抓了泥,然後放到水盆裡去洗,小家夥沒有玩過泥,所以根本不會玩。
“九嬸嬸,你也玩!恩姐兒,你也來玩!”楚姐兒不滿意隻有她一個人玩,小臉認真著,對著鐘未央和恩姐兒喊。
趙嬤嬤笑得拍著胸口,勸道:“少夫人,這可不行!少夫人是大人了,不能這樣做了。”
鐘未央笑道:“我不玩,讓恩姐兒玩吧!”
楚姐兒點點頭,伸著兩隻泥手,來摸恩姐兒的手。恩姐兒反應沒她那麼快,立馬被摸了個正著。
可能小孩子的天性就喜歡玩泥巴,很快恩姐兒也在地上玩了起來,兩個小家夥此時儼然已經像一對小夥伴了,會默契地一起把泥巴堆成小山丘,忙得不亦樂乎。
吃飯前,鐘未央幫她們倆仔仔細細地洗了手。兩個小家夥都沒有留指甲,所以清洗起來還比較容易。
楚姐兒雖然三歲了,但是她也還是讓乳娘喂飯。
午睡的時候,楚姐兒仰麵朝天,挺著圓滾滾的小肚子,小手自然地攤開。而恩姐兒喜歡側著小身子睡,把小手貼著小臉,模樣乖乖的。把她們兩個小家夥放在一起,鐘未央坐在旁邊看著,拿著團扇慢慢地扇風。
丫鬟在外麵稟報:“九少爺回來了。”
鐘未央正要起身出去,司徒明已經走了進來,一眼看到兩個孩子,他臉上突然發起了呆,稍稍地帶有驚訝,更多的是神遊天外。
鐘未央覺得他這幅樣子傻乎乎的,不就是兩個孩子嗎?他又不是沒見過,這樣都能看這麼久,還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怕打擾孩子睡覺,鐘未央扯著他的衣袖,把他拖了出去,來到西側屋裡。
“五嫂事忙,所以把楚姐兒送來和恩姐兒作伴。”鐘未央解釋道。
“喔!”司徒明輕輕地應了一聲,卻是一臉失望。
鐘未央這會子真是看不懂他,搞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失望的?
司徒明打橫抱起鐘未央進了內室,吻過之後,司徒明貼著鐘未央的額頭,低沉地道:“咱們的孩子什麼時候來?”
鐘未央不答,笑著問:“你剛才怎麼發呆?”
司徒明也不答,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眼睛裡仿佛有熠熠星光。
鐘未央笑道:“你剛才該不會是把楚姐兒當成你和我的孩子了吧?”這個猜測有點大膽。
司徒明的手臂把鐘未央抱緊了一些,悶悶不樂地答道:“確實有點像。”可惜不是,他的遺憾就在這裡,他和鐘未央還未圓房,他們的孩子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鐘未央閉上眼睛,眉眼彎彎的,忍不住低頭悶笑。她現在發現,和司徒明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能獲得愉快的心情,每次聽他講心事,總會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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